《盲道》
杨不二
第十一章 差款
喧嚣之后是更深的寂静。
希望之星陆祎坐在出纳复核桌前，日复一日地整点着堆积如山的纸钞和硬币。各种票面、各种味道的钱币，在柜组的手中捋顺、墩齐、上纸绕子，打捆、封签、入库。
都说钱好，其实流通中的钞票，经过了形形色色的人手和包装后，附带着不同的味道和微量杂物，手感和味道都不是十分舒服。每次清点完钞票，出纳员都要用消毒液仔细勤洗双手，因为，钱是最肮脏的东西之一，不论是内在的还是外在的，都是很脏的。
一天，生产资料的财会科长带着出纳员又来存入营业款项，生产资料的经理上楼邀请信贷科的几位管户信贷员，确定了晚上“谈业务”的时间地点后，也坐到了营业大厅，等待他的财会科长。
陆祎一捆捆清点，发现一把钞票明显厚了一些，经过机器清点和手工复核，多出了一千六百元。
陆祎示意出纳主管郭敏。郭姐问了一下情况，小声说“先别吱声，把所有钱点完再说。”
陆祎清点了全部钞票，总数的确多出了十六张百元钞票。郭敏不放心，换人又清点了全部钞票，还是多出一千六百元。郭敏扭身问企业出纳，“你那存款单填的对么？”
“对啊，我和科长核了两遍呢。”企业出纳紧张地说着，一边偷偷瞥了眼经理。
郭敏也看见了坐着的经理，凑向企业出纳小声说，“你们拿的现金多了一千六百元，是重新填写存款单，还是把多的钱拿走。”
“不可能啊，我们核对过的。”企业出纳更加紧张，生怕身后的经理怪罪她工作不认真，坚持自己是对的。
十六张百元大钞无辜地躺在点钞机旁，看着柜台内外的人为了它的去处争论不休。
企业经理皱了皱眉，转身上楼去请信贷科的人了。出纳满脸通红，匆匆重新填写了存款单，把那十六张无辜的钞票加了进去。
第二天，酒席之后的信息传来，企业出纳让经理狠狠地批评了一通。现金账上，容不得半点马虎。
银行在办理业务时发生长款现象，核对清楚，将多出款项或存或退给客户，本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出纳主管郭敏为什么那么小心翼翼，反复核查呢？陆祎很是疑惑。但是，整个出纳柜组，没有人再提及此事，缄口不言。
几天后，陆祎用一瓶“原浆白”，撬开常一平的嘴，了解到营业室的一桩往事。
几年前，张山还是出纳收款，临柜“接客”。他经手的客户款项经常短款。少则百元，多则千元。企业出纳在企业核查多次的钱款，到了张山手中，必少无疑。
企业发生短款，是需要出纳自己掏钱补齐短款的，一个出纳月能工资挣多少，几次下来，心中很是怀疑。
“肯定是银行的问题！”出纳斩钉截铁，眼泪汪汪。
“应该是银行的问题，可咱俩盯着他办业务，眼珠儿都没转一下，也没看出啥毛病啊？”
“这回去，咱俩一左一右，就盯着他两只手，就不信看不出猫腻。这都几回了？受不了了。再找不出原因，就该下岗了。”出纳很是崩溃，一副活不起模样。
出纳和会计共同核查款项，确定金额，封存装包。一起来到新华办事处营业室办理存款业务。
两人目不转睛，紧紧盯着张山的双手，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唯一的问题是：核对无误的款项，少了三百元。
企业会计、出纳面面相觑。当时的银行柜台还没有封顶的铁栅栏，三人面对面，各有所思。
小出纳死死盯着张山的桌子，两眼冒火。差在哪呢？
突然，小出纳一跃翻过银行柜台，跳进了银行营业区。出纳柜组乱作一团，拿防卫器械的、撕扯出纳的、往办公室打电话的，一锅粥！
小出纳拼命拽开张山的抽屉，大家都呆住了。三张面值一百的钞票，静静地躺在抽屉内，没心没肺地看着四周呆愣愣的人们。
原来，张山把自己的桌子砸了一条裂纹，每次清点钞票前，他都把钞票竖在有裂纹的桌面上墩几下，钞票齐整时，就会有一张或是几张被墩到下面的抽屉里。
事情的结局是，办事处主任找到企业领导，密谈半天。张山赔偿历次“短款”、调离前台，不再接触客户现金。企业闭口不谈。
此事过后，出纳柜组的员工，对长款、短款都特别的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