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赐予的考验,接受不接受都在进行,所以,不必在乎得到与失去,只管放任自己。
人生在世,遭遇是上天赐给的考验,但,有时,考验未免太重,是一生没停过的酷刑。
他,天明,生来就是苦命人,余生也看不到希望。
那是六几年的秋季,天明降临人间,他的苦难也即将开启。母亲生下他,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就撒手人寰。是邻居大娘喂的米汤,救活猫仔一样羸弱的他。从此,他被轮换着,在邻居们家的大娘、婶子们的怀中长大。
吃百家饭或许夸张,喝十几家的米汤长大不为过。那时,民风还属淳朴,家家余粮虽然不多,乡里乡亲的都不能袖手旁观。天明母亲去世,算不得孤儿,他有父亲,和一位哥哥,但,他们面对瘦小枯干的婴儿,束手无措!
天明就这样,居然存活下来,慢慢长大,他到不觉得日子苦,每天和小伙伴们到处玩耍,饿了,闻到谁家飘出的饭香,就去谁家吃!可他极少回父亲和哥哥的家,那个家冰冷,没有生机。
此时的天明,还不懂事,他不知苦恼,有饭吃,能和泥摔响都是快乐。
他九岁时,厄运再次降临,父亲病故,天明第一次有归属的概念,他被人们叫回家,披麻戴孝为父亲守灵,送父亲的棺椁上山,和母亲合葬。等人们都散去,他也想离开时,哥哥抱住了他,哭着说,这世上就剩下我们哥俩相依为命了!
哥哥比天明年长十一岁,他俩中间还有几个孩子,只不过生下来都夭折了,天明的命,是母亲的命换来的!
父亲走后,天明就日日回家住,因为哥哥需要他,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天明时常睡不着,他想念别人家的其乐融融,想不懂自己家这么清冷!他想走,像以前那样,谁家欢乐去谁家,可又撇不下哥哥的眼泪。
三年后,庆幸哥哥结婚了,嫂子为人很好,是外省人,不嫌弃哥哥穷,一心一意的和他过日子。她对天明也好,给他做新衣服,有好吃的也留给他,天明渐渐喜欢上自己家,他不再留恋别人的家,也不觉得家清冷,家,仅添一位善良的女子,满屋都充满笑声。
天明没见过母亲,他在大娘、婶子们的怀中长大,大娘、婶子们也疼天明,但都不如嫂子疼,天明越来越觉得嫂子好,他对嫂子像母亲一样依赖。天明不爱上学,就去生产队干活,挣工分,到了年底分钱,回家都交给嫂子。天明很满足这样的生活,闲暇时光,他躺在自家的柴草堆上,唱小曲,吹口哨,等着自家门里飘出香味,嫂子喊一声,天明,下来吃饭啊!
幸福的日子,总被不珍惜的人打破,哥哥结婚后,为多挣钱,就赶起马车,四处拉脚,钱多了,身边的狐朋狗友也就多了,时常在外面吃喝,慢慢开始酗酒。嫂子诸般都好,唯一不会生孩子,这成了哥哥醉酒后打她的理由。从此,嫂子失去笑容,哥哥像中魔了,整天泡在酒里,醉了就打嫂子,天明要是拉架也会被打。
初秋的一天,嫂子倒在自家的柴草堆旁,她扛不过家暴,喝药自杀了。
天明哭了,他看着嫂子被尸检,抬走掩埋,哥哥被拘留,他又感觉家里清冷又瘆人。天明游荡在村里,他看着万家灯火,无一处属于自己安身之地。天明离开了家乡,他不愿意再见到哥哥,嫂子没了,他的家也没了!
在外面混迹的天明,没去要饭,加入丐帮的蛀虫大军,他找到一家搞运输的个体户,那时,还没有大翻斗车,是大解放的升级版大黄海,有人家养一台大黄海拉脚送货,需要人工装卸。
天明就这样,在这家打工,有五,六年的时间,他的老实,勤恳,得到雇主的赏识,雇主有个妹妹,说想嫁给他。天明听雇主要将妹妹嫁给他,他想起嫂子的温柔,想想自己也会娶媳妇,心里甜甜的,就答应了亲事!
雇主的妹妹长得很好,俩人见面也没聊什么,天明很满意,很快,雇主就给俩人办了喜事。结婚后,天明才发现,媳妇智力有点欠缺,不是很傻,就是说话不着边际。天明觉得自己能娶媳妇已经很不错了,也不嫌弃媳妇,还是美美的过日子。
可事实,并不是天明想得那么简单,雇主一直把妹妹当包袱,这下脱手了,怎么能留在眼前呢?他劝说天明返乡,带媳妇回家,所谓的落叶归根吗!他塞给天明一千元钱,用自家的车拉上五百斤大米,和若干家当,送天明和媳妇回家。
天明又回到阔别多年的家,见到小老头一样佝偻的哥哥,他心里很难过,原谅了哥哥,心想,回来也好,带着哥哥一起过日子吧!
哥哥见天明回来,家当殷实不说,还带着五百斤大米。五百家大米啊!能吃上一阵。他高兴地给天明腾出大屋,让他们两口子安心住。天明也没多想,带着媳妇住下来,准备好好的生活。农村的日子除了农忙,闲暇时间多,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媳妇很快怀了孕,天明要当爸爸了,脸上都乐开花。
丰足的日子,也经不住坐吃山空。五百斤大米没了,哥哥的脸色黑了,坐在院里喝闷酒,喝多了开始咒骂。起初,天明没有理会,他媳妇虽然有点智力欠缺,但,没傻透,也能听出来他哥哥在骂他俩。于是,她就接茬骂回去。天明管不了他俩,想着带媳妇出去单过。去村里寻一处破屋,用手里的一千元钱简单翻盖,把家当都搬过来,就有了栖身之地。
不久,媳妇生了个男孩,曾经的雇主,大舅哥也算有良心,又给天明一千元钱,作为给外甥的礼钱。以后的日子,就靠天明养家糊口了。天明没有生存手艺,只有一把子力气,可命运就是不放过他,儿子天亮七岁时,他中风了,一边手臂失去知觉,还好不耽误行走,但,重活干不了。他在家养病期间,媳妇带儿子天亮出外捡破烂,还遇到车祸,伤不及生命,都需要卧床静养!
天明只得挣扎起身,出外找活,恰逢农村土葬改火葬,死去多年的人都挖出来火化,很多人家一筹莫展。挖出来说得轻松,有几人能下得了手!天明就自告奋勇接下这活,等人把棺椁挖出,他就跳进棺椁里捡骨,一次二百!
但捡骨不是天天有活,天明就把眼光瞄向殡葬业,给死者穿衣服,整容,开光等等,只要没人干的活,他都接。能吃上饭,日子也就算稳定,一家三口过得安乐,也不求大富大贵。
天明在时光荏苒中,渐渐老去!这一辈子别无他求,求也求不来!就这样吧!很好!
儿子天亮也长大了,身材不高,也很懂事,城建启动,动迁后的天明有了楼房,手里还有些余钱,如今也老了,找个打更的活,够吃饭就行。儿子天亮也有自己的工作,再几年也娶妻生子,自己可以享乐天伦。
可厄运挥之不去、如影随形,天明的儿子天亮得了怪病,从脚趾开始黑,急得天明蒙头转向,带儿子四处治病,又误入庸医的诊断,最终耽误了治疗时间,儿子天亮死了。
天亮一死,天明的媳妇一股火,疯了!
俗语说,一口咬到瓜蒂,一苦到底!悲苦的天明命运多舛,人生的载重超出担负的能力,谁来拯救他岌岌可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