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本为沅、湘之间祭祀所用乐歌,后经战国时楚人屈原的润色加工,成为《楚辞》中经典组诗。
因其形成过程,《九歌》在不失民间乐歌的天真活泼之余,又有着文人的幽深思考及优雅文笔,且悦神之功用又使它染上浓重的神秘色彩,令人读之心折、回味无穷。
今日,特从《九歌》选出12句诗,从中感受千年之前流连于江南的美。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湘君》
湘君,是楚人祭拜的第三位神祇,有说是巡视南方时死于苍梧的上古贤君——舜。不过,大多认为是湘水之神,也就是滋养这片大地最主要的神。
您(湘君)何以在走与不走之间犹疑不定,是为谁留在这片湘水萦绕的沙洲呢?
像一个粉丝在看偶像,内心也许还生出一些甜蜜而伤感的妄想:这个让您停留的人,难道是我吗?
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湘君》
湘君啊,您为何还迟迟不来呢?
这一句,个人认为是站在祭祀的角度说的。在神与等待他到来的人们之间,祭祀可不就相当于媒人吗?
两颗心不能相通,就是媒人跑断腿又能如何?感情不够深切,关系又如何能长久呢?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湘夫人》
湘夫人,也是湘水之神,通常被认为和湘君是一对配偶神。不过,也有人提出质疑,认为湘君、湘夫人皆是女神。
有幸目睹您(湘夫人)降临北洲,可只能极目远眺不能亲近使我惆怅万分。这个时节,秋风摇落树叶,洞庭水波也被吹起了褶皱。
尤其是后两句,渲染意境之优美,令人赞叹。诗圣杜甫就曾化用过此诗意,“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大司命》
大司命是掌管人类寿夭、生死的天神。
这一句发问是先民对生死的认知的体现:人的命天注定,寿命长短自有定数,那世上的分分合合又是谁在冥冥之中操纵着呢?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少司命》
少司命是执掌人间子嗣及儿童命运的天神。
与大司命的庄重、肃穆、威严不同,少司命善良、温柔,还有些多愁善感。
人世之悲,最悲不过生生别离;人生之乐,最乐不过结识心意相同之人。
此二句,明代王世贞在《艺苑卮言》将其评为“千古情语之祖”。
长太息兮将上,心低徊兮顾怀。——《东君》
东君,是太阳神。
明明是人们不舍东君的离去,诗人却将这种不舍移植到东君的身上:升起伴随着长长的叹息,内心低徊婉转,充满了眷恋。
大概是太阳日日升起,向大地播散光明,让诗人产生了东君对人间的感情犹如其带来的温度一般热烈吧!
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河伯》
和东君一般对人间留恋的,还有河伯。河伯,通常的解释是黄河河神。
跟随河伯畅游九河,登上昆仑,兴致浓处忘了归家,眼看着太阳将要落山,只能极目河水尽出,望断思念。
张若虚的“清枫浦上不胜愁”、白居易的“ 南浦凄凄别”,与此句的伤情之感,似有相通之处。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山鬼》
山鬼,即山神。
山鬼的地位虽不高,但其他的神灵重在迎,而山鬼重在寻。
先一番环境渲染:山中的白昼也昏昏暗暗,东风又带来神灵降下的雨水。
来此寻觅山鬼的人在等待中忘了归去。山鬼啊山鬼,你若还不来,谁能给予我在等待中蹉跎的年华呢?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国殇》
《国殇》祭祀的是人鬼,即在战争中死去的卫国将士。
你们勇武赤诚,刚强坚毅,不为强敌折腰。虽死犹生,即便为鬼,魂魄也可称雄。
此诗笔力雄健,豪气干云,表达了浓厚的爱国情怀。
不读《楚辞》,不知上古文辞之美。
不读《九歌》,不知《楚辞》之美,竟美得这般纯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