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诗曰:
星斗漫天夜风起,木叶萧瑟落无声。
清水潋滟自去流,花艳草茂又一年。
忘却尘世何其难,轻风拂来醉人眠。
愿乞有日得闲清,乘月直上青云宵。
距上归乡,已有二月,春景难留,四月将末,由此甚是念想。散学归家月初升,伏案遥望灯火盛,思绪万般与谁言。尽管灯火繁华,也是孤寂一片,非吾之所往也。不觉入神,愈发恍惚,似身云中。
夜月之下的山村分外静谧,月光缓缓于天穹洒落,将那远处山丘的轮廓轻轻勾勒出来,又给此处的村庄铺上了一层银霜。河水奔流过一座石桥,我正于桥上悠悠行着。村中路灯早已熄去,我借助月光欢快行过石桥,来到河边小道上轻松地走着,脚边草丛里微微响着窸窣虫鸣,不远处树叶也被风逗得沙沙作笑,皆在空旷山村如波纹般荡开。我吸了口空气,伴着泥土花儿的芬芳,一并流入肺部,湿润微凉。此间万籁俱寂,沉浸于一个人的深夜,一个人的山村,一个人的世界,似乎天地间唯我一粟,也且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无悲无欢,无离无合,逍遥自在。
往日里,琐碎之事,此刻也无须去想,便是全然忘却也无甚么所谓。忽的夜风拂来,舞得我衣角直摇曳。渐渐兴致涌上心头,惟觉一股无名之流冲动,心潮突地澎湃起来,我放声大笑,使劲奔跑着,与过往告别,意欲凌风翔。春夜的风,清清凉凉的,我展开双臂,旋转着跳跃,忽地望前来一段冲刺,亦或与空气来一套拳击,肆意自然。渐渐慢了步伐,我仰首望去,何时见过此般美景,实是美得令人痴醉。几团云雾拥着明月,满天星斗争相闪烁,璀璨而迷离,连那星汉也能见一二,甚至有几颗陨星带着火花倏地划过,半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烟痕;此般种种,无一不令我驻足陶醉于此。星空之下,是如我这般闲人,在漫无目的地行着;星空之上,是那广袤浩瀚的寰宇,引得我无限憧憬。河面似一明镜,倒映着夜空星斗,星星点点尽落其中;如昼似的圆月,朦胧如纱的云雾,皆在水波荡漾中散开又聚合。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如水面一般,得来失聚了散,此事古难全,也千万莫求全。
良辰夜景固美好,东方之天亦会白。莫贪莫念,权当游戏。不觉已走过几里路了,来到一处河坝。几十道石阶铺在水中,连系河岸两旁。石阶与石阶间隔数十尺,河面不涨之时,即能疏流,又能当水中石路来行走。我坐在石阶上,将脚慢慢伸进寒冷幽深的水中。冰冷之感从脚趾一直延伸到脑中,我正欲纵身潜入其中,可又怯怯地回眸望了一眼人间。不待我反应,早已倏地滑入河底,眼前却溟溟幽幽茫茫然然。好似应了青天之召,我亦欲乘风归去,不畏那琼楼玉宇,也不惧甚么高处不胜寒。心中之音愈发强烈,“归去兮,归去兮……”,久久回响,不绝如缕。
恍惊醒直长嗟,惟眠时之桌案。糊糊涂涂走人间,恍恍惚惚同月归。泪眼观灯火仍旧,仰首望月隐星暗。坐定神凝良久缓,原是大梦醉一场。
又有诗曰:
浅云淡雾玉弓隐,苍穹无垠星斗暗。
人生于世醉春梦,觉醒四顾泪阑干。
风打叶落零乱影,明朝花木如旧翠。
何必苦念梦中月,心若有月天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