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生活,下面是一阵阵暗涌,面对异国他乡的家庭婚姻生活,我们应该怎么面对,如何解决,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孩子?
本文的女主人,人到中年,面对突然从天而降的“分手”协定,这段婚姻该何去何从?
一、
徐东坐在我对面。
他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应该是昨夜休息得好,一觉到天亮。
我们这么相对而坐,这是多少年的习惯。
窗外的阳光真好,八点钟,生机勃勃的时光。院子里的一共有六棵树:枫树、桑树,还有的叫不出名字……但是,名字重要吗?我微微地摇摇头。
名字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它们为这个家带来了生机与欢乐。
树叶青绿,挤在窗户框中,满满当当的,迎风飘摇,让人看了盈满了笑意。这是我喜欢的春色,喜欢这样的绿色,喜欢这个生命的颜色。
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餐的情景,是再熟悉不过了。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但是我们分手前的最后一次早餐。
徐东说过:“早餐对一家人来说是最重要的,是家人沟通最好的时光”。
还是习惯的位置:我和他相对而坐,女儿在右手边,儿子在左手边。
四个人,四个位置,四套精致的餐具,这些年都是这样,似乎大家坐的位置改变了,再好吃的饭菜吃下去也会变味。
生活就是如此,因为惯性,人们都不喜欢改变。或许,改变……真的需要勇气。
“来加拿大已经十年了”,我心里又开始自言自语。
离开优越的国内生活,当年的辞职,当年的改变,当年的毅然决然,真的需要勇气。一边吃着他早起做的意大利面条,我的思绪又回到很远的日子里。
徐东总是说我:这个小脑袋不知道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总看到我一个人若有所思的样子,一个人静静沉思的模样。他说过,在我们刚认识的那年,他就说过:喜欢我的侧影,喜欢我思考的样子,喜欢我的简单与纯洁,喜欢我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女人……
二、
十年前,2010年,那时候女儿琪琪才5岁,正兴致勃勃地准备当小学生。5月18号,多伦多皮尔逊国家机场机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们一家三口六件行李,就这样飘洋过海地来到北美这个陌生的城市。
“为什么移民?”我已经被问了无数次这样的问题,其实到底为什么,自己也不清楚,需要原因吗?生命中,许多事情没有原因,没有理由。
我总结的一句话,倒是可以接受:命运的安排。
十年后,女儿已经15岁,1米68,比我还高,在多伦多出生的儿子也10岁,长得到我耳朵的位置。看着孩子们,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在微笑,在庆幸,在感恩,感恩上天给我的幸福。
难怪以前听人家说,不是自己老了,是孩子们的成长提醒了自己的年龄。
十年,异国他乡的十年……
想到这里,我的心有些酸,有些想哭。我暗暗告诉自己:“在孩子面前必须忍住”。
徐东和我是高中同学,到今年,是我们相识整整25年,婚姻16年。
“25”、“16”这两个是数字代表什么?
三、
事业蒸蒸日上的他,那天傍晚,他在客厅里忽然说了一句:“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分开?”我停下手里的家务活,重复着他说的话。
这样陌生的词,第一次出现我和他之间。简单的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在我瘦弱的身体里狠狠地一击。
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看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以前觉得这样英俊的脸庞,忽然间变成了狰狞的魔鬼。
“为什么?”这个问句从我的牙缝里钻出来。
他没有正视我的眼睛,眼神躲避到墙角:“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希望改变。我…….温哥华分公司负责一个短期项目,我申请去那边,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分开一段时间,给大家一点时间考虑,我们的婚姻,我们接下来的生活……”
我知道,按照加拿大法律,分居一年,不管夫妻中的一方是否愿意,就是事实离婚,可以自动解除婚约。
这点常识我懂……
原本欢喜得如在天堂的日子,毫无征兆地忽然间让人堕入地狱。这样健康可爱的一对孩子,这样苦苦经营的家,这样经营了这么些年的婚姻,会这样解体吗?
“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厌倦?”我不解中带着愤怒。
此刻的我,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提出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他一直回避注视我的眼睛,眼神不再如初见那年温柔,而是冷冷的,冷冷的,冷得如冰霜:“每天工作回到家,我希望能吃口热饭,希望见到你在家,希望见到你和孩子们一起,希望你的心能留些在家里,而不是你的那些工作!”
我听着他的话,隐约想起,他曾经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但是当时根本没有放在心里,说过了也就说过,如鸟儿飞过空中,没有一点痕迹。
“是吗?”我听着,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想着他的话。
四、
我陷在软软的沙发里,根本站不起来。
的确,这两年多,自己的身心都投入到刚成立的华人慈善机构:中桥服务所。
这个专门为帮助新移民的机构,正在筹备阶段。为这个机构,我付出了许多时间和经历,因为经费有限,它很需要我这样的义工,这样不计报酬地工作。
我总觉得这是件有意义的事情,身处海外,为自己的同胞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有什么问题?但作为丈夫的徐东,应该支持的,他为什么要把这个问题提到如此严重的的高度?
我寻思了许久。
“他是不是有第三者?”这个问题在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略过。
估计他在外面没有第三者,他的公司里多为男性,女性同事我都认识,也了解。观察他平时的言行,“出轨”这样的字眼应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哎”,我叹了口气,慢慢地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分开有分开的好处,结婚这么多年,借这个机会给大家冷静下,或许是好事”,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找自己身上的问题:
我是不是要注重下外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天天素面朝天的模样,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那么多细纹,眼角的纹路也渐深,毕竟岁月不饶人。
是不是把精力拉回家里,“中桥”那边应该放少些时间?
是不是没有注重彼此间的生活质量?……
一切来得这么仓促,一切来得如暴风骤雨,一切让人措手不及。
五、
接下来的日子,他一个人飞去相隔3500里外的西部城市温哥华,我留在原地,自己带俩个孩子。
幸好孩子都大了,女儿的生活还是那么忙碌:学校的小组讨论、练琴、练习书法、继续中文学习、义工;儿子最喜欢的还是汽车,每天捣鼓着他的车,然后在自己的画册上设计一个又一个的模型,沉醉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他们两人像每一个加拿大青少年那样,在北美这片自由的土地上,忙碌而快乐地生活。
没有他的日子,开始很不习惯……只是慢慢地,也就好了。
“家”,这个简单的方块字,给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命题。
生活平淡如水,但平平淡淡才是真。婚姻家庭生活哪有天天浪漫,月下卿卿我我,但彼此的精神沟通非常重要,尤其我们在异国他乡,一切从零开始,本应该一家人互相协助与配合,遇到问题应该互相商量,相互扶持,而不是像我前段时间那样,一门心思放在自己的工作与事业上,而忽视与爱人的沟通与交流。
他是男人,也是一个普通人,有工作上的烦恼,有生活的压力,有生理心理的需求,这些我关注了吗?
我把时间和精力都调整好,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后,再出去忙,有些案头工作也带回家来处理。
在一个人照顾子女的日子里,我一边积极地面对一个人的困境,一边教育孩子们,培养他们的生活独立性,尤其女儿的生活能力,教会她做饭、学炒菜、包饺子、做面食,学会合理安排时间,我们一起去爬山游泳等运动。
对婚姻问题,我一直宽慰自己:我们的爱还在,应该不会因此分道扬镳。
我们相隔千里,沟通的方式就是电话、微信和视频。
这样的交流,感觉他工作的忙碌,每次讲话都是言简意赅,说完就匆匆结束。
六、
半年后,他第一次休15天的假。
我和孩子们准点来到机场接他。国内航班一般都会准时。
在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他:好像瘦了些。今天这件外套好看:深蓝色、竖领、线条简约,是我喜欢的风格。这件衣服是去年结婚纪念日,我送给他的礼物。他是个细心的人,今天穿在身上,应该在表达他的想法。
夫妻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早已了如指掌。
孩子们见到爸爸当然是高兴的,两个人都跑上去又抱有亲,嘻嘻哈哈地在笑。北美生活的孩子喜欢表达自己,女儿和儿子不约而同地说:“爸爸!我爱你!想你了!”
我微笑着,站在一旁,见他的眼神望过来时,我马上走上前,拿起他手中的随身行李箱。伸手过去的时候,手轻轻碰到他的,心猛然一跳,忽然觉得有些慌乱,“我这是怎么了?”心里在问自己,“这个年龄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心动?”我暗自笑自己。
我迅速地整理下自己的衣服,今天穿的是湖水蓝的上衣,看上去很舒服,配上一条白色的西裤和湖水蓝的休闲高跟鞋,我相信这样是恰到好处的。
这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最喜欢配搭的颜色,他说过欣赏这样的搭配。时间过去了这些年,潮流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但这样经典的颜色配搭起来,永远不会过时。
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看出他眼里的高兴,有些许的兴奋、有些许的惊讶,有些许……
我用左手轻轻地拢一下额前的刘海,右手拖着很轻的行李箱,跟在他们三人后面。
回到家,正是晚饭的时间。今天的晚餐,自然是我精心准备的:他喜欢吃的香煎三文鱼,女儿喜欢的烤排骨,儿子喜欢的清蒸桂花鱼,当然没有忘记自己,我喜欢喝的罗宋汤。
他明显很高兴,讲话的声调比平时要高些。从行李箱中,一件一件拿出给大家的礼物。看着孩子们高兴的样子,我继续在厨房忙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走到我的身后,忽然在后面抱住我,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句:“静,我们约会吧!”
这是他第一次和我约会的时候,说的就是这句话。
“静”,这么多年已经几乎忘了他曾经这样唤过我。这是初相识时,他对我的专称,后来随着岁月的推移,称谓也慢慢地变成了:“哎!喂!”或者直呼我的名字,等有了孩子,他一直叫我:“妈妈”!
我的心跳得飞快,转过身来,满眼的眼泪,带着委屈,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有些腼腆,火辣的眼神看着我:“静……我们约会吧!”
【无戒学堂——日更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