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微清凉的细雨,一张古老泛黄的日历,似乎就迎来了春至,乡下的一切都来得如此安静而自然,让人有种坐禅般大彻大悟的感受。
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廊檐下的砖壁上冒出来的那个小玩意,是母亲在北房那边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中抬头看到的,我手臂伸过头顶才勉强能触碰到它那鲜嫩的叶子。
“这是什么东西啊?”我眼巴巴地看着这个外来之物,很突兀地长在墙缝里。
“可能是燕子衔来的草种吧,或是风儿吹来安家的。”母亲笑着说道。
出于对这株植物的好奇之心,我央求母亲手下留情不要把它捣掉,母亲的想法竟然与我出奇地一致。我的心底始终对它充满了一种神秘的期盼,小心翼翼地敬仰着。
我有种想违背自然生长规律的冲动,因为当时我正在县城读中学,过不了几天就又是一个新学期了,母亲也会离家去陪读。我觉得这株植物长得竟是如此缓慢,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所以我时不时地会用一根竹竿去挑拨一下它日渐伸长的叶子。
它是一株草么?我多么希望它最终的形态会是一朵孤艳的花,但如果真的是草的话也一定要是一株很奇异的草才行,我在离家去县城的那天清晨这样在心里想着。
我一直在心里惦记着它,仿佛对情人般细腻而缠绵的思念,在这样一个多情的春季。
日子就在这样的思绪中悄然逝去,繁重的课业也冲淡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念想,我以为自己已经把家乡墙缝里的那个家伙彻底抛在了脑后,而母亲的一番话又让我的印象愈加深刻了起来。
母亲是在吃饭的时候不经意间提及的,“你父亲打电话来了,说家里该忙的都忙得差不多了,过几天要上来批发一些杂货下乡卖。”母亲坐在我侧手边,“对了,家里的那株降仙草长得很好了。”
“降仙草?”我把视线从饭菜移到了母亲的脸上。
“就是放假在家时看到的那个,你父亲说是降仙草,还用手机拍了照片了,说要带过来瞅瞅。”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我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叫它降仙草,因为我当时在家问他的时候他也只是摇了摇头。也许是村里有人认识这玩意吧,我在心里这样想着,也把降仙草这个名字嘀咕了好几遍。
父亲是在两天后到的县城,一般都是过一宿就走,毕竟租的屋子显得有点拥挤,而父亲也只是来歇个脚,前几年我还没读县中时他都是到县城一拿完货就回家的。
我把父亲手机里拍的照片拿过来仔细看了一下,虽说像素不怎么高,但并不影响我对它整体形态的认知。
它最终的形态不是一朵花,但的确是一株很特别的草,因为我也是头一回见到。很细长的叶子,差不多有二三十根吧,以一种优雅的弧度向右下方探摸着,叶子的两侧有着褶皱的边缘,像极了乡野洼地里那种锯齿型的草,父亲说它摸上去并不刺手,很有一种厚实感,感觉像是油画和塑料纸。
我很认真地听父亲说着,但是我始终没能体会父亲为什么会用油画和塑料纸这两个在我看来毫不相关的意象来描绘降仙草,不管怎样,我还是体会到了一种抽象而神秘的美感,仿佛就在我眼前,真实可触。
我在中秋节的时候特地赶回去了一趟,以前除了寒暑假,平日里我都不会回家的,但是我想亲眼看一下父亲所谓的降仙草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可能已经枯黄如落叶了吧,而我上次也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父亲为什么会称呼它为降仙草。
“因为它是天上来的啊,当然是天降仙草啦!”父亲在灶膛前乐呵呵地说着,母亲在灶台那边正忙得不亦乐乎,张罗着一家子的晚饭。
我并没有觉得父亲这样说有什么不妥之处,反倒是多了重神话般的浪漫色彩,所以我就趁着墙壁上最后一抹夕阳余晖使劲地又看了一回,突然间像发现大宝藏那般手舞足蹈起来,因为这株降仙草是四季常青的,一个乡下孩子的直觉。
——《生态文学艺术》2013年第2期
作者简介:王楼,南京山海经行影业创始人。1992年出生于江苏省扬州市,2014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商学院,已出版图书《伏羲女娲》、《逆风追风》、《大荒青衣》、《做最优秀的人民教师——徐悲鸿“关门弟子”恽宗瀛从教启示录》,参与编写《中学生轻阅读江苏名篇》等。山海英雄联盟书系业已立项创作。现兼任中华《诗词月刊》南京站站长、中缅经济合作发展促进会高级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