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分说地,我出门牵了马就要走。碧落与秋月忙跟上劝我:“放心吧,他们都已查清那些狼常常出没的地方,作了充分准备,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姑娘,这么冒冒失地跑去反倒有危险。”
我立刻如泄了气的皮球,不错,我一无经验二无身手,然而呆在屋里这么等我是如何也安定不下,于是拍拍碧落的肩:“那我去村口等。”
又是一天的黄昏,太阳已落了半边的脸在地平线之下,阿鲁台一行人仍未回来,我渐渐开始不安,云呆呆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才好。就在天色即将全暗,远处终于出现了一小队人马,我顿时打起精神,策马迎了上去。
跑在最前面的是阿鲁台的马,不过马上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坐着一个人趴着一个人,趴着的人是云雪岸。我心头一紧,远远地便喊了声:“云呆呆!”
云雪岸却没有回答我,一股不祥之感涌了上来,待和马队汇合,我忙不迭跳下马来上前查看。云雪岸紧闭着双眼,前襟几乎已被血染了个透!
“怎么回事?”我极力克制着自己,“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阿鲁台顾不上答我,和几个牧民将云雪岸抬了下来:“快去找大夫,他不行了!”
我有些抓狂,揪住其中一个没头没脑地问:“他怎么了?什么叫不行了?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牧民闷着头后退着:“他……他被几头狼围攻了,好不容易才将他抢下来,不过一直都不醒……”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天地在瞬间都粘滞了混沌了。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应该进去看看云雪岸,这才跌跌撞撞地跑了去。
只见大夫折腾了半天,终于蹙着眉站起身,我急忙迎上去追问:“大夫,怎么样,他是不是没事,是不是休息一下就会醒了?”
大夫瞅我一眼,无限遗憾地摇摇头:“他伤的太重啦,恕我无能为力,你是他的亲人么?那你还是有心理准备的好……”
“你说什么?!”我不知从哪儿来的蛮劲,竟一把揪住那大夫的衣领,“你胡说!是不是你嫌银子给的不够?”我边问边翻衣袖,“这里还有银票,一张两张三张……还有,你要多少开个价,我都给你!只要你把他治好!”
大夫被我唬得连连摇头:“不是,不是银子的问题,是我的确没办法救他啊!”
我松开大夫,又蹿到阿鲁台面前:“求求你,再找个大夫好不好,找个最好的大夫来!”
阿鲁台叹着气:“他已经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大夫了……”
我怔住了,看着床铺上昏迷不醒的云雪岸,完全没了打算。秋月过来握我的手:“苏姑娘,别太难过……”
阿鲁台更是一脸愧色:“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少帮主……”
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终于不再追问什么,只是轻轻地跪在云雪岸身边,握住他的手:“你冷么?我给你捂着就不冷了。”
片刻又问:“你渴么?我给你拿点水来!”
话音刚落,碧落已递了一碗水过来,我拿着小勺一勺一勺地喂去,然而全部的水都从云雪岸的嘴角流了下来。
“喂……不下去……”我颓然地放下碗,终于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云呆呆,你不要死啊,你怎么丢下我不管……。”我趴在云雪岸的胸前哭得不能自已,话不成句,“云呆呆你不守信用,你说要照顾我的,现在怎么说话不算话了……你不是要跟我牧马放羊的么?你快醒来啊,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还有你昨天问我的话,我都答应你……”
正当我哭的天昏地暗时,有个声音突然响起:“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泪水戛然而止,这声音……不是云雪岸还会是谁的?!我扬起脸,正对上云雪岸笑吟吟望着我的眼神。
“好啊!你骗我,你们合着伙来戏弄我!”我又好气又好笑,“啪”地一巴掌拍在云雪岸的胸前,痛得他立时坐起身,“别别!真的受了伤,只不过没那么重罢了……”
“哼!”我别过脸去不理他,云雪岸却不依不挠,扳过我的肩膀,“还没回答我呢,你刚才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大家可都在场,可以作证的。”云雪岸低下头看我的脸,直看得我面对也不是躲避也不是。
“好啦好啦!真是怕了你了,吃点亏答应你了!”我虽装作不耐的样子,心底却笑了起来。原来失去的时候才明白他的珍贵,而失而复得则更是不可以再放手。
“这下好啦!我们也大功告成了!”阿鲁台拍着手,“演戏可真不易啊,我这辈子就演过这一回,回头少帮主的伤好了一定要请我们弟兄喝几杯!”
“那是应该的!”云雪岸笑的灿烂,时不时俏皮地瞅我一眼。
“你伤的严不严重?疼不疼啊?”待其他人都出去后,我才轻声问道。
“不疼。”云雪岸眯着眼,“不过刚才你骂人撒泼的时候我又要忍住笑,才有点疼。”
“你还说!”我嗔怪地又作势要打他,“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坏,现时也学会骗人了。”
“和什么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总会沾染点她的习气的……”
“你在骂我?”
“我可没有啊……”
……
闹了一会儿,云雪岸认真道:“青儿,现在没有别人,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了么?别想其他的,就说你的感觉。”
“嗯。”我点点头,“要不是你今天这样做,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不过现在知道了。”
“知道什么?”云雪岸笑起来,故意逗我。
“你不会是想让我说肉麻的话吧?”我回瞪他,“我可不怕说的,你要不要听听?我爱你,就象老鼠爱大米,就象……”
“好了好了别说,千万别说!”云雪岸笑着将我搂进怀里,“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我是怕你以后后悔,毕竟我不是最好的……”
“瞎说!”我拍拍他的背,“我评你为江湖上最好最好的男人,江南第一才子,武林第一……”
云雪岸搂得更紧了:“你这张嘴啊……”
忽然云雪岸象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脖子上解下一枚红色的护身符递给我:“青儿,我没什么可以给你,这枚护身符是我从小戴着的,现在送给你,它很灵的,每次有危险都能让我逢凶化吉。”
“好吧!”我满心欢喜地将它戴起来,“那你以后一步都不可以离开我,因为我就是你的护身符了!”
云雪岸的伤一天天地好起来,也越来越融入到当地的生活之中。原本常穿的白色衣裳也不大上身了,转而穿上许多当地黑色的服饰。脸庞也黝黑了,却更显得健壮。日子就这样温馨地流淌着,直到春回大地。
这一日,云雪岸比往常回来的早些,一进门就嚷嚷着:“青儿,今天有没有用功临贴习字?”
我一嘟嘴,说:“没有,整天就让我习字,又不让我跟你出去玩,无聊死了!”
“那怎么行,你不把字写的端端正正的,以后怎么教我儿子?”
“谁说要嫁给你了,更没说要给你生儿子!”我懒洋洋地拨弄着桌面上的碗,没好气地答他。
云雪岸这下不干了,走过来将我抱起:“你想反悔?全村的人可都能证明你要嫁给我的!”
我故意翻着眼睛不理他,云雪岸貌似严肃地又问:“真的不承认?”
“嗯——”话音未落,两片湿润的嘴唇已紧紧地贴了上来,含糊地问道:
“还不承认么?”
嘴被堵上,我哪里回答得了,挥手蹬脚了半天,终是挣不脱他的怀抱。
过了半晌,云雪岸才在我尚未窒息之前放过了我:“不管你承不承认,这辈子我是要定你了。”
我苦着一张脸:“好你个云呆呆,恃强凌弱,企图霸占民女!”
“对啊,我不仅要霸占民女,还要她为我生两个孩子,不,四个孩子,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然后我还要教他们读书教他们武功,永远都快快乐乐的……”
看着他神往的样子,我不禁笑起来:“云呆呆你变了,才在草原几个月就已经这么彪悍,以后这孩子给你教出来肯定没你以前半点的气质。”
云雪岸故意沉下脸:“是啊,女人,我现在是变了,还不快给我做饭去?!”
我忍住笑,转身就走:“遵命!”
云雪岸却将我抱了回来,柔声道:“跟你逗着玩儿的,别去做饭了,手会粗的,我给你做,做你最喜欢喝的粥好不好?还想吃什么菜?”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只觉内心柔软缠绵,前尘后世都不愿再想。
吃完饭后,云雪岸突然神秘兮兮地说:“青儿,拿上披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天都黑了,明天去不行么?”我奇怪道。
“本来是想明天的。”云雪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但我等不及了,就去一小会儿,不远的,走走就到了。”
好吧,我想了想,就权当散步好了,于是取了披风,携着云雪岸出了门。
果真走了不多会儿,云雪岸就停下了:“到了。”
到了?我狐疑地看了看周围,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云雪岸揽住我,兴奋地朝前一指:“青儿,你看见了么?那座屋子。”
那是一座用石块砌成的屋子,除了非常新之外,与其他塔塔尔族的屋子并无什么差别。
“怎么了?”我问。
云雪岸不答我,反而拉着我一直走到屋前:“我们进去。”
“进去?这是哪户人家,我们打声招呼再进去吧……”云雪岸笑而不答,竟拉着我一头闯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也都是新的,不过大多都不是塔塔尔族常用的陈设,反倒多是汉人的用品,甚至还有着屏风字画。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抚着这些熟悉的东西,心中早乱成一团。
“这是我建的房,喜欢么?”
“这段日子你常常晚回来,就是在做这个?”
“是。”云雪岸看着我,眼神柔和,“喜欢么?”
“嗯。”我不住地点头,嘴里喃喃道,“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云雪岸捉住我:“别在屋里打转了,青儿,认真问你一句话,你肯不肯嫁给我?”
我低下头沉默半晌,才问出一句:“是在这间屋子么?”
“是啊,可以么?”云雪岸有些忐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心里偷笑,嘴里却说:“不可以。”
云雪岸一下傻了眼:“你,你真的反悔啊?”
我扬起脸满屋子张望了一下,指着桌面上的“花瓶”道:“除非——除非你别用那只酒壶插花。”
云雪岸顿时领悟过来,喜道:“这么说你同意了?”
“嗯。”我笑着点头,哎!怎么竟觉得面如火烧,平生第一次这么害羞,咋想都不象我的风格哩。正胡思乱想着,云雪岸已开心地将我抱住转起了圈,春天里的风也跟着芬芳地旋转起来,如梦幻般却又那样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