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1
时间倒回三个小时以前。
汤一程在家门口拎着丁大胆赶路，火焰在他脚下绽放的那一刻，黎城市政厅所属的某个地下实验基地内，一台闪烁着荧光的仪器突然报警。
几个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神色激动，围拢在仪器边。
一阵操作后，领头的科研人员回头道：“立刻汇报给余主席，第三区出现异常能量波动。即刻派出抗低温无人机，全方位监控第三区。”
白大褂身后穿着黑色大衣，脑袋笼罩在兜帽里的工作人员颔首离去，脚步匆匆。
转过几个无人的巷道，汤一程忽然掉头，不再往自己家走去。他听到整齐的脚步踢踏声，那不是这个地方该出现的声音。
类似的声音，他在山城的地下实验基地听到过，只有经过专业培训的巡逻队列才能发出这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也许寒冬纪元以前，这样的训练并不罕见。
但在如今这个时代，易子而食的惨剧才刚刚过去没多久，普通人家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参与这样的训练的。
自己回到黎城以后，除了解决了刘存一伙，没有接触过任何人。那便只有一个解释：黎城官方的人找上门了。
汤一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但这并不影响他不希望家人卷入这个旋涡的愿望。
因此他掉头走过飞哥的家，如同路过一般瞥了一眼他们的房子，发觉没有异常后，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暴露自己与家人的关系。
汤一程躲在进城时的地下甬道里，反复回忆着回城以后发生的事。
刘存等人身份复杂，必然不敢随意与官方产生联系，黎城官方一定有办法探测到自己身上的能量，汤一程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山城那个白大褂死之前告诉自己，林青丘曾经攫取到过类似自己的能量而得以续命。那么，黎城也存在这样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汤一程必须想办法在黎城生活下去。自己可以远离城市生存，但母亲和嫂子他们不行。他缩在地下甬道的墙角，苦苦思索出路，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而另一边，市政厅的工作人员在第三区挖地三尺，终于找到了汤一程的踪迹。
黑暗中，汤一程躲在赌场对面低矮门店的角落里，看着张墅点头哈腰地招呼一名身穿制服的人走进赌场。汤一程认得他，他是这几天在第三区寻找异常能量的主要负责人，市政厅安全部部长林觉。
黎城所有人都知道，林觉是黎城市政厅主席余东升的一条狗。余东升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余东升让他吃屎，他绝不喝尿的疯狗。
寒冬纪元降临后第一年，余东升在逃难的路上救下林觉。从那以后，林觉跟着余东升征战四方，打下赫赫威名。
他脸上的刀疤，身上的弹孔，跟着林觉一路走上了余家二号人物的地位，也奠定了他市政厅二把手的基础。
战乱结束以后，林觉修身养性，渐渐不再一副屠夫气质。但只要余东升开口，他绝不吝啬自己的手段。
第三区出现异常能量波动，是他主动请缨要来负责。
上次，第五实验室发生的实验体逃生事件让他很是自责，那是余东升策划了很久的一件事情，但由于他的疏忽，竟让实验体从他手上溜走。
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再逃走。林觉心中发誓，脑中缓缓浮现一个身影。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小混子，多少年前，自己也不过是个走街串巷的小喽啰，如今，却已是这样的身份了。林觉这么想着，嘴角略微勾起，颇有些衣锦还乡的感觉。
张墅奉刘存的命令去请林觉，心中是老大不愿的。黎城的大小流氓，没有不怵这个煞星的。
十几年前，黎城刚刚安定，流氓滋生，林觉奉余东升的命令，对城中流氓问题进行整治。林觉能有啥好办法，就一个字，杀！
那段时间，林觉的凶名在城中彰显，简直到了止小儿夜啼的地步，直到议事厅有位大佬看不下去，开口说了几句，才叫停那次整治。
此后林觉再没有出手，直到第五实验室的实验体出现问题，林觉奉余东升的命令，负责安保工作，没想到却出了差错。
林觉听张墅说，第三区的老地痞刘存有异常能量波动的线索，于是他来了。进了大门，穿过后堂，看到包扎的像个木乃伊般的刘存，林觉笑了。
出了刘存的赌场，林觉招来守在门口的手下，给了一张纸条，吩咐道：“按这两个地址抓人，叫他们下手轻点，别伤着人。”
“是。”黑色制服的下属低头颔首，穿过巷道离开。
林觉裹上大衣，迈步下了台阶，钻进夜色里远去。
2
汤一程盯着林觉离去的方向，看他渐渐走远才离开那个门店，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安全部的人员接到林觉的命令，即刻出发，一队前往柳飞雪家，一队前往汤一程家。汤一程站在柳飞雪的家门口，静候那些人到来。
从自己不小心暴露以后，汤一程就知道，这样的情况不可避免。
没过多久，汤一程听到那些人步履整齐地走来。汤母坐在门内的小凳子上，目露忧色地看着外面，柳飞雪抱着孩子，欲言又止。
“上。”安全部一分部部长赵由挥了挥手，无数人影穿透黑暗，缓缓包围汤一程。
汤一程一言不发，手臂微颤，火焰从他右手钻出，缠绕在他两臂上，犹如盘龙绕柱。
浓浓夜色下，火光闪烁，照在众人的脸上，明灭不定，看不清表情。
火舌舔舐着他的双臂，却不伤他分毫。
赵由躲在人群后面，看着汤一程身上的意象，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一帮肉体凡胎，怕是不够人家热身。
但一想到林觉面无表情的脸，赵由心中一狠，大喊一声：“上！”
“咚”地一声，冲在最前的一名大汉飞出人群，撞在墙上，一声不吭倒在地上，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赵由有些牙疼，咬紧了牙准备上去挨揍。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住了他……
林觉站在赵由身后，慢条斯理地脱下大衣递给赵由，交代了一句：“青狐大衣，别弄皱了。”
“唉。”赵由颤巍巍地应了一句。林觉脚尖轻点，一步穿过人群，重拳挥出。
汤一程在包围圈中奋战，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汤一程想也不想，右腿为轴，扭腰发力，火焰包裹着他的拳头重重挥出……
“轰”地一声，一股看不见的波动在两拳触点炸开，周遭空间如同平静的湖面忽然投入巨石一般，“嗡”地一声，涟漪阵阵炸开，推得众人躺倒在地。
两人各自向后退去，林觉略显诧异，抬头一看，这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汤一程心中的惊讶丝毫不亚于林觉，火焰觉醒以来，他还没遇到过能单独与自己一战的人类，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但在面前这个刀疤脸身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林觉虽然诧异，但却见猎心喜。除了余东升以外，没人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变。
流氓整治运动以后，自己身上仿佛有无穷巨力，每日过得小心翼翼，无论做什么事都得控制着自己的力道。
家里被自己一巴掌拍死的仆人都已经有好几个。
汤一程心中警戒，火焰随着他的警戒渐渐爬满全身。
“啪”，短暂而急速的破空声后，林觉陡然出现在汤一程身旁。
汤一程只来得及架起双臂防守，火焰凝成一面盾牌。“嘭”地一声，林觉一拳砸在盾牌上，盾牌应声而碎，拳头击打在汤一程架起的双手上，将他推出去几步远。
林觉没有一击致命，眼中喜意更甚，退后几步，再次出手。
汤一程感受着手臂上的酥麻，火焰的加持没有赋予他匹敌林觉的力量。眼见林觉再次出手，汤一程脚下火花绽放，瞬间退出老远。
手臂一甩，火焰凝成的匕首飞出，汤一程跟在匕首后面，一步踏出，蓄力一拳，拳心火焰凝结，越变越大，随后向着拳心塌陷，颜色渐深。
林觉脚下不停，左手在匕首即将穿过他眉心之时，一把伸手抓住。
“轰——”火焰炸开，将他半个手掌炸得粉碎。林觉眉头一皱，右手挥出，与汤一程对了一拳，拳心火焰“嘭”地一声炸开，炸开的火焰丝丝缕缕，爬上林觉手臂，烤得他的上衣瞬间烧了起来。
汤一程一击不中，退出几步。林觉摊开鲜血淋漓的左手，那里血液已经结痂，断裂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
随着他握紧拳头，黑色的血痂片片落下，洒在下满雪的街巷上。那些火焰灼烧着林觉的手臂，灼得他手臂焦黑，但他的血肉不断新生，难以奏效。
“有点意思。”林觉咧着嘴笑，蹲下身子，解开绑在他脚踝上的黑色圆环。两个圆环被他随手丢开，落在地上发出“咚”的巨响。
“再来！”林觉摆开架势。
汤一程手心火焰环绕，一个火球在他手心渐渐形成……
3
“林疯狗，你几十岁的人，欺负一个孩子？”
黑暗中传出一道爽朗笑声，一个满脸胡渣的大汉带着几百城防军出现在汤一程身后。随之一起出现的，是汤一程只在社区教育课程中看见过的守城大炮。
“魏武，你什么意思？”林觉收起架势。
“没啥意思，就是告诉你，这人我城防军罩了。你要想动手，大炮可不长眼！”
“魏武，私自调动城防武器，军事法庭的鞭子抽不动你了？”林觉一阵气急，口不择言。
军事法庭虽然隶属市政厅，但上上下下全是城防军的人，市政厅根本插不上手。
“那你试试。”魏武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汤一程肩膀上，“小子，你魏爷够义气不？”
汤一程脸上带笑，心中腹诽：“要不是跟林觉打了一架，你能出来替我站台？”
林觉双眼死死盯着汤一程，摆了摆手，带着众人缓缓退去。
汤一程嘴角咧开，几天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知道，如果今天自己被林觉打死，魏武绝不会站出来替他说一句话。
一天前，汤一程躲在地下甬道，思前想后，想到一个办法。
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他们。
汤一程没有任何把握对抗整个官方势力，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他们。
但身为底层的一名小老百姓，他对黎城的统治体系无比陌生，只对飞哥之前所在的城防军有所了解。
于是他去见了唯一认识的城防军士兵——那个拿枪顶过他脑袋的孙元。
他偷了孙元的身份铭牌，趁着夜色进入城防军驻地，一路摸进司令部。没想到才刚刚钻进司令部大院，就被满院子的武器瞄准。
副司令魏武背着手走出房门，叼着牙签，毛茸茸的手掌摩挲着汤一程的脸颊，左右端详了一番，才道：“我城防军多少年没有小毛贼上门了，今天是谁值班，拖下去打屁股。”
四周一片哄笑，值守的将军惨叫着被拖了下去。打屁股这种事情，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军中汉子，宁死都不愿意被打屁股。
“把这个小毛贼推出去枪毙了，记得装消音器，傅总睡了。”
“是！”架着汤一程的两个士兵立正敬礼，推着他向外走。汤一程稍一用力，挣脱士兵，一个健步上前，挟持魏武。
魏武满脸胡渣，豁然转身，蒲扇大小的手掌拍在汤一程肩膀上，一掌就把他拍飞了出去，但火焰随之爬上魏武的手臂，直至笼罩他的全身。
院中气氛为之一肃，无数枪炮瞬间瞄准汤一程，吓得他头皮发麻。
“我不管你是谁，现在把我身上的鬼东西收回去，否则我不保证你能走出这个院子。”魏武向前一步，但其实是退让了。
汤一程从地上起来，指尖跳动，火焰凝结成绳索，缚在魏武的脖颈处，“我要见傅月庭。”
“傅总睡了，明天再来。”魏武毫不退让。
“不行，生死攸关。”汤一程语气强硬。
魏武叹了口气，再次向前一步，平静道：“我死之后，由军衔最高者指挥战斗，以此类推，保护傅总。”
军人们没有回答，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院子里的每个人都愿意为傅月庭去死。
汤一程手中火光闪烁，勒在魏武脖子上的火焰也越来越紧。
山雨欲来之际，院子正中间的房子灯光亮起，屋内传出一个声音，“让他进来。”
几经波折，汤一程终于见到这个传说中羽扇纶巾，颇有诸葛风范，一战奠定黎城三权分立的傅司令。
傅月庭一身白衣，老态毕露，像个旧时代逛公园打太极的退休老干部，没有半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儒将风范。
汤一程说明来意，傅月庭沉吟一会，缓缓开口，“我答应你的条件，把你的家人接到驻地，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汤一程退无可退。
“第三区负责调查此事的是安全部部长林觉，他已经多年没有出手，你帮我试试他。”傅月庭笑着开口。
“好。”汤一程得了傅月庭的保证，转身离去。
寒冬纪元（四）
寒冬纪元（三）
寒冬纪元（二）
寒冬纪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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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你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