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军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他会走进高墙铁丝网内——拘留所。
此刻他正坐在马扎上,这个马扎似曾相识,感觉很亲切,他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这个物件是在哪里坐过,后来终于想起来是在新兵连。
都是刷的草绿色油漆,连上面的绷带都是一样的,大小高矮几乎一模一样,他严重怀疑这可能和部队的马扎出自同一家工厂。
他环视了一圈这个房间,一共有三张上下铺的铁架床,靠房门的一个角落是个卫生间,半封闭的。何谓半封闭,就是有一面墙没有到顶,从外面可以看到胸部以上。
房间里加上他一共有六个人,上身都是统一的蓝马甲,左上印有XXX拘留所字样,和他一样坐在马扎上保持同一个姿势:腰杆挺直,双眼目视前方,双手放在腿上。
他对这套动作并不陌生,在部队时的坐姿就是这样,可时隔二十年,又是在这样的场所,他感到很别扭。
更让他感到心焦的是这个季节,马上要秋收了,他今年种了三亩花生,十多亩玉米,老婆莲花一个人在家怎么办?都说三春不如一秋忙,这可如何是好?唉!冲动是魔鬼啊……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既来之,则安之。只是苦了老婆了。
开饭了!
一声吆喝打断了刘军的思绪,只见其它五个室友纷纷从床下的塑料脸盆里,拿出各自的小饭盆(也是塑料的),来到了窗前,他也拿出了饭盆排在了最后。
拘留所的炊事员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人,左右两手各提了一个水桶,站在窗外,放下水桶,然后拿一把大马勺,给每人舀一勺菜(连汤的水煮白菜),再每人给两个发得不太好的黄馒头(碱放多了),等给刘军打菜时,食堂师傅抬头瞥了他一眼:新来的?
嗯。他答。
如果吃不惯这里的饭菜,我那里有大碗面和火腿肠,面五块,肠三块。食堂师傅说。
我没钱。他答。
食堂师傅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弯下腰提起两只桶往下一个窗口走去。
刘军中午被押来的时候,所里已经过了吃饭时间,早上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吃饭,等于一天水米没沾牙,两个馒头一盆水菜被他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倒也没觉得所里的饭菜有多难吃。
吃完晚饭后,就不必坐在马扎上了,房间里有壁挂电视,可以躺在床上看电视,当然,看啥节目不是由你说了算,所里统一安排,七点钟雷打不动全国新闻联播,刘军无心看这些内优外患的新闻,望着天花板发呆。
新闻联播结束后,播放一部抗日神剧,九点钟准时熄灯,关电视,不管看没看完,第二天再看时往往接不上茬儿,这样一来,反而锻炼了刘军丰富的想象力。
第二天早晨,刘军在一阵哨声中被惊醒,在他懵里懵懂之际,和他对头的老魏对他说,赶紧起床叠被子。
他坐起一看,已经有三个室友被子叠好站到地上了,看到他们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豆腐块,他感觉仿佛又回到了新兵连。
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叠豆腐块了,手有点生,可一旦做起来,还是轻车熟路,只是拘留所的被子没有部队的被子那样板整易叠,这也难不倒他,三下五除二,豆腐块成功搞定。
从上铺跳下来,老魏告诉了他,早上起床后的一系列固定事情:搞卫生——放风——扔垃圾——吃早饭这些个流程。
刘军也不是木讷之人,赶紧从一个“老室友”手里抢过拖把拖地,然后擦马桶。
卫生搞完后,寝室的门被打开了,值班警察喊了一声:活动十五分钟,扔垃圾。
刘军刚要拿起垃圾袋出去,被另一个老室友抢了过去:这个还轮不到你。
正在刘军不知所措时,老魏拉着他说,赶紧出去透透气吧。
所谓的活动十五分钟,就是在宿舍外的走廊里来回走动一下,这种走廊和医院里门诊楼的走廊是一样的,两边都是寝室。活动期间,不允许到外面去,也不能交头接耳乱说活。
不到抽一支烟功夫,值班警察又大喊一声:回寝室!
于是,刚才还熙熙攘攘的走廊瞬间空无一人。
开始吃早饭:一个馒头,一碗稀饭,一小勺咸菜。
吃完早饭,坐在各自的马扎上学习所里的规章制度,各种条令,条例。
这是刘军来到所里的第二天,他感觉跟在新兵连差不多。要说有不同的地方,就是饭菜没油水,活动时捞不到出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