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愚钝,也是能明白西平王的意思的,当下吃惊不小:“戚爷,你这是……”
“姑娘是个聪明人,不用戚某点破吧?”西平王回身笑了,“这十年来我一直在寻找那个可以和我共度余生的人,可惜遇见的女子没有谁能够超过我那位夫人的才情,直到见到姑娘你。”
我恭身一福:“戚爷过奖了,青桐只是个普通女子,并无什么才情……”
西平王一摆手:“姑娘不必谦逊,我是不会看错人的。姑娘是否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天哪!我心乱如麻,本以为见到了恩人是件开心的事,却不料竟会成了如此复杂的局面。我咬咬牙,看来这次不得罪人是不行了:“青桐蒙戚爷的看中,不胜感激。只是青桐目前并无这样的想法,请戚爷收回提议吧。”
西平王显然没想到我会拒绝他,足足楞了有好几秒,方才一字一顿道:“怎么姑娘不愿意么?可是嫌弃我这王府太过简陋,又或者是奴仆们照顾得不尽心?”
“青桐不敢。”我连忙道,“青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只是青桐无福消受这些。”
西平王的面色微微有变,收敛了笑容,不快起来:“那可真是特别,天下的女人都盼着能做我西平王的王妃,你居然丝毫都不动心!”
西平王在房中来回踱了几个来回,在我面前站定,突然说:“姑娘应该记得曾经欠我一个人情吧?”
我的心“咯磴”一下,顿时傻在了原地:“莫非戚爷要我以此交换?”
西平王从牙缝中挤出一个笑容:“不错,而且你答应过我不会有半点推辞,现在就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听了这话我不由恼怒起来:“一直以来,青桐都认为戚爷是个光明磊落的人,难道这次戚爷竟要以此来要挟么?”
西平王闻言哈哈大笑:“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姑娘是我势在必得的未来夫人,以你的才情和机智完全可以在将来助我一臂之力。”
我摇着头:“戚爷若是只把我当作军师来用,还是花钱雇请几个人吧,青桐无此心性。”
西平王沉默着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来捋我的耳边的发,我本能地退后两步,他的手落了空。西平王的语气平缓了些:“戚某是真的倾慕于姑娘,姑娘就不要再拒绝了吧?”
我不敢放松,依旧道:“戚爷的美意青桐心领了,只是青桐要让戚爷失望了。戚爷若没别的事,青桐就此告辞!”说完这番话,我便抬脚向外走去,我知道,这地方再也不能呆了,得赶快收拾东西离开。
我匆匆来到院中,隐约听见西平王在后边恨恨地说了一句:“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是没有得不到的!”
来到自己的房中,我便急忙收拾起行李,一边收拾一边问侍立在一边的紫屏:“与我同来的那二人现在哪里?”
紫屏轻轻道:“回姑娘,姑娘的那两位朋友在今天一大早就被王爷派人护送走了,这会儿应该已走了很远。”
“什么?!”我呆立在那里,“戚爷竟在不知会我的情况下将他们送走了?”我涨红了脸,抓起包袱往门口走去。
紫屏急忙拦住我:“姑娘去哪里?王爷吩咐了不让姑娘出这屋子,说是为了姑娘的安全着想。”
我一把推开她:“替我谢谢你家王爷,我的安危不劳他操心,你快闪开,我不想为难你,我要去找我那两位朋友去!”
紫屏脚下踉跄,眼看就拦不住我,我气冲冲地推开房门正准备往外走,却有两个铁塔般的士兵一左一右闪了出来,冲我一抱拳:“请姑娘回屋去。”
我收住了脚,轻轻笑了:“你们也是王爷派来看守我的?”
“铁塔”很谦恭,仍是一抱拳,道:“小人不敢,小人只是奉命保护姑娘,还请姑娘回屋去!”
见毫无商量的余地,我只好心有不甘地往回走,看来这一回西平王是要将我软禁了,我一天不答应他他就一天不放我出去。
紫屏小心翼翼地捡起我丢下的包袱,问道:“姑……姑娘,午膳已备好,姑娘是否现在……”
“我不吃!”正在气头上,我一拂手将茶盏也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吓得紫屏立刻跪了下去,“姑娘请息怒,午膳是王爷亲自选的菜式,还是请姑娘多少用一点吧。”
一听到是西平王的主意,我的火更是“噌噌”往上冒:“告诉你家王爷去,要么放我出去,要么杀了我,总之我是不会答应他什么的!”
紫屏见我的脸色难看,更是吓的眼泪汪汪:“姑娘若是不吃,奴婢就长跪不起。”
我回过头来,怒极反笑:“怎么王府的人都喜欢采用逼迫手段么?好吧,你要是想跪我也没办法,总之这饭我是肯定不吃的。”
一直僵持到烛火摇曳,房门仍被守的滴水不漏,而紫屏也仍是跪着。我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才好。云呆呆和碧落,你们现在还在官兵们的“护送”之下么?现在到了哪里?一想起云雪岸那干净沉思的脸,心便任不住阵阵抽痛,难道这一生里就注定了与你再无法见面了么?
心内还在难过,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咕”叫唤起来,尽管我采取平躺的姿势减少消耗,大脑仍是因为饥饿无法顺利运转。期间不时有侍女送来点心与各种吃食,我再如何努力地克制仍抑制不住去瞄上几眼。算了!如果不吃饱又怎么有精力想办法逃脱呢?一给自己找了理由,我便兴奋地从床上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紫屛别跪了,去给我弄点好吃的来。”
紫屏立即喜形于色,艰难地用两条跪麻的腿支撑起身子:“是,姑娘,我这就去!”
待紫屏等侍女端着一大堆热气腾腾的美食进来时,我已把桌上的点心水果消灭了一大半。这顿饭足足把我吃个腰圆腹胀才罢休。
然而这一夜却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稳,直到第二日天光我仍清醒在床上。我侥幸地想,那刚刚过去的一日会否只是个梦,云呆呆和碧落仍住在这里,西平王也没有其他的想法,我一推门就可以呼吸自由的空气?可是,门外那两个铁塔般的身影彻底打碎了我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还是被软禁着的。
直到黄昏时分,西平王终于出现在我的房中。这一回我再无恭敬的态度,索性坐在凳子上不起身,西平王只稍稍地惊讶了一下便恢复了自若的神态:“不错,我的王妃就该有这么一股压得住人的气势。”
我不理会他,只道:“戚爷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难道想这么关着我一辈子?”
西平王摇摇头:“姑娘怎么能说是关呢?近日里边境常有敌军来犯,姑娘也知道我们之前布的疑阵正是为了防范有人偷袭,戚某这么做只是为了姑娘的安危着想,姑娘千万别误会了。”
我鼻子里哼了哼,不打算和他争辩,便别过脸当他不存在。西平王并未气恼,而是走到我面前道:“过两日会有几位贵客过来,我要你以我未来夫人的身份出席。”
这个人的自信心真会无限膨胀,我差点笑出声来:“戚爷,我并未答应要做你的夫人,当然不会出席这样的会客场合。”
西平王看住我不紧不慢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的那两位朋友居然又自己返来王府找你,这两个人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心气……”
我闻言立刻站起了身:“他们回来了?现在在哪里?”
西平王按住我的肩:“姑娘不必这么紧张,戚某自然会好好款待你的朋友,既然他们不想走,索性就留下来,一直住到我们大婚的时候……”
我瘫坐到凳子上,西平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知道我不会轻易就范,索性拿别人的安危来要挟我,可怜云雪岸和碧落,竟以为西平王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冒冒然地又回到王府。
我恨地牙根痒痒,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戚爷果然深谋远虑,好,我答应出席,不过你不能为难我的朋友!”
“好!”西平王满眼的胜利之光,“这样好了,这种场合你不适合从头至尾都陪着,只需要出来奏支曲子就好。”
奏曲?除了小提琴我并不会其他乐器:“回戚爷,这次出来我并未带琴。”
“这个你不用担心。”西平王一副尽在把握的表情,“你的琴是巧七做的吧?我已命他重做了一把,呆会儿让紫屏给你送来,你试试是否好用。”
西平王心满意足地走后,紫屏便将新做的小提琴取了来,我拿起试了试音,由于材质的缘故,音质的确比我先前拥有的那一把动听许多,然而即使有这样的乐器,我仍是提不起兴趣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我懒懒地将小提琴扔在床上,似无意地问紫屏:“我的那两位朋友怎样了?”
紫屏自上次被我吓过之后,面对我的时候总是过分敏感,一听我问不由又跪了下去:“紫屏并不知道他们的情况,请姑娘不要为难紫屏。”
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心中有些不忍,上前扶起了她,柔声道:“你来王府多久了?”
“回姑娘,两年了。”紫屏低着头不敢看我。
“两年就让一个小姑娘失去了本该有的天真活泼,处处胆战心惊么?这里的人难道都是这样?”我是自言自语,也是说给她听。紫屏轻轻颤了一下,却未答话。我见状又缓缓问道:“紫屏可想念家乡的家人和朋友?”
紫屏突然抬起了脸,冲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不过在这里,很少会有机会回家乡省亲的。”
我“哦”了一声,认真地看着她:“所以你应该能体会我对那两位朋友的心吧?”紫屏楞了楞,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禁不住笑起来:“姑娘真是很关心朋友,这样吧,倘若紫屏知道他们的消息一定给姑娘捎来,反正王爷没说让我们保密。”见她应了下来,我也松了口气,当即拉了她的手笑起来。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了,遗憾的是云雪岸与碧落住的地方都有专人看守,紫屏没有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我有些心猿意马,甚至都没有考虑过会客时奏什么曲子。
紫屏悉心地替我挽了个牡丹髻:“姑娘,今天的贵客据说都很重要,替姑娘梳这么个髻显得华贵些,你看好么?”
我心不在焉地“唔唔”应着:“随便吧,你拿主意就行。”心里则盼着早些结束这恼人的应酬。装扮完毕后,紫屏便扶着我去了前厅,大约西平王不愿客人看到我的面貌,特意拉了一道纱帐,于是我便坐在纱帐后等待客人的入席。
大约半注香的工夫,前厅门口响起了人声,随后陆陆续续进来些身着华服的人,在纱帐后看不清楚来人的脸孔,只依稀能辩得出对方的大致年龄。见他们与西平王互相见着礼,我更是百无聊赖,没精打彩地靠在一边。
好不容易客人都落了座,大约有七、八个人,年龄各个不等,分别依身份坐下,靠近西平王的主座上似坐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看情形西平王对他深有顾忌,不仅从门口就欠身行礼,且入座的时候也要此人先坐下才敢坐下,看来这个人的来头不小。不过收敛了好奇心后,我重又陷入了慵懒的状态,这些人,与我何干呢?
见他们寒喧了几句后,西平王开始谈到了我:“各位,今日我有一件喜事要宣布,本王刚刚寻着一位姑娘,这位姑娘在几日之后将会成为我的新夫人。”
一句话引的在座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不一会儿便有人站了起身:“那真是要恭喜西平王,十年之后终于觅得佳偶,不知这位未来王妃是哪户人家的女儿?”
西平王神秘地笑笑:“众位不必急着追问她的来历,先让我的这位夫人为大家奏上一曲助兴。”说着便拍了拍手示意我出场。
我即使有百般的不愿意,仍是不敢违抗,只得拿着小提琴在纱帐之后出现,拉什么曲子呢,我脑筋飞转,算了,就那首《渔舟唱晚》好了,比较熟悉。
一曲罢了,众人皆惊:“这是什么乐器,真是闻所未闻呀,看来西平王的这位夫人还是位奇女子啊……”
大家的赞誉之词让西平王挣足了面子,满足地“哈哈”笑了起来。我正准备退下,却突然瞥见在所有的宾客之中有一个人显得十分特别,正是那位上座的青衣男子,他自始至终未发一言,而只是怔怔地看向我这里。在他的目光之下,我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促使我重又仔细地向他望去,竟见到他从腰间取下一只翠绿色短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