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殿上,阎罗王侧坐在办公桌前,双脚放到了桌子上轻摇着,头上的“皇冠”被他拨转了四十五度,口上轻哼着歌谣,左手手指在桌子上打着拍,眼看着右手拿着的生死簿,对着牛头马面说:“经我英明管理,现在冥界所有孤魂野鬼都已经处理完毕,终于可以享受一下难得的安宁了。”
马面趋前一步,面都不敢抬,把马屁功发挥到极致,朗声说:“阎爷英明,我等有福,恭祝阎爷肃清冥界朗朗乾坤。”牛头一听还是忍不住牛脾气,轻拽了一下马面衣襟小声说:“还有不洗澡和透心凉还没解决啊!”牛头的小动作被阎罗王看在眼里,气得把生死簿往桌上一扔,黑着脸喝道:“牛头,有屁就放,扭扭捏捏成何体统。”
牛头向前小跨一步,向阎王拱了拱手,低着头说:“阎王恕罪,很多年前的那两个冤魂,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拒绝回阳,苦求留下来,现在还在泗河一带,虽从不为非作歹,也不扰人间,但应该给予解决吧。”
阎王正了正身子,似乎回想起不洗澡俏丽的模样,心生怜惜,脸上也好看了很多,自言自语道:“一对俏冤家,唉,去吧,你们去看看,他们如果愿意回阳,只要让不洗澡的十指柔荑(柔荑一词取经于江南老师)紧扣透心凉双手十秒即可,为了他俩,我也违违天规了。你们走吧,别来烦我。”说完阎王就站了起来走向内殿,心有慽慽的阎王也不想让牛头马面看到此刻自己的样子。
泗河上空乌云密布,泗河水面一点涟漪都没有,整个空间一片静寂。远处山上一排排排列整齐、错落有致如别墅般设计的墓地有很多很多还是全新的。透心凉那骷髅头上空洞洞的眼洞不管如何都发不出红光,连泪水都没法流了。仅存的几千脑细胞只印刻着生前的点滴记忆,每每想起都会让他透心凉,不对,心已没有了,只有刺骨的痛。
透哥被刺骨的痛游走了周骨,但一动不动,因为此刻不洗澡正靠在他肩膀上,他不想打破这一刻安宁。透心凉与不洗澡正依偎着在泗河旁坐在一起,不洗澡的头正靠在透哥肩膀上。不洗澡其实没有睡着,她只是在享受着透哥此刻的可靠和懒洋着对透哥的依赖。她能感受到透哥的情绪波动,知道自己身边的这副清奇骷髅又想起生前的事了,她不想动是因为她也希望透哥能尽快平息下来。
站在乌云端的牛头马面,看着透心凉和不洗澡这时的依偎多情,也都不忍心打扰他们,驱云飘远了一些。牛头毕竟还是牛头,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拉着马面说:“马面,你给我说说吧,他们这是怎么啦?在这里连一个像样的安身地方都没有,你看透心凉连衣服都没有,那不洗澡也好不到哪里去,远远都能被熏到。为什么他们就不回阳呢?”
马面看了看牛头,正在犹豫到底说不说,牛头抢先开口:“说,不说朋友没得做。”马面摇了摇头说:“希望你别后悔听到这些事情!你知道现在还在十八层地狱下的那个人吗?”
“我哪知道,当时我不是被外派天庭公干吗?”牛头又来了牛脾气。
马面作出了思索状,狠狠地说:“就是他把他们害成这样的。”
“马面啊马面,别看你平时踏踏地跑得飞快,关键时刻你怎么这样磨叽啊!是怎么害的他?”牛头又来气了。
马面还是不急不忙地说:“他是县太爷,有点武功,在县里威风八面,为非作歹,并且连给人申冤的机会都没有,一下子就下死手了。以前练功时伤到了命根子,也导致他心里扭曲了,看到别人携儿带女,他恨得牙痒痒,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不洗澡身上。”
牛头牛眼大睁:“不洗澡是县太爷的老婆?”
“是的,不洗澡是县太爷的首任老婆,可惜了她年芳十八就被县太爷强娶了。当时县太爷已年过三十,他知道自己的病根所在,并不敢早娶媳妇,想着是不是时间能否治好他的病。”马面说。
“真的操蛋。”牛头又急了。
“县太爷房事倒是无问题,只是苦耕七年无果,觉得不洗澡丢了他的脸,恼羞成怒,对不洗澡多加辱打,还常到外面腊奇。一天,有一女子与其相遇,令县太爷惊为天人,立即令手下把女子强掳回家。透心凉赶过去理论还被强行带走。”马面刚说到这。
“这女子是?”牛头有点气喘了。
“是透心凉将要过门媳妇,都是苦命人,身处异地,举目无亲,但都能奋发向上,读书识字,正憧憬着美好未来,却不料遇上犲狼。”
听到这里的牛头大鼻孔出气,脸都涨红了,虽无济于事,但同情心爆发。老天似乎也有同感,竟然发了一个闷雷,乌云也消散了许多。
不洗澡也许是靠得脖子酸了,这会柔体坐正,从身上摸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玉指拨弄了几下头发,回眸一笑百媚生,轻启薄唇:“透哥,我好看吗?”透心凉抖了一下酸痛的骷髅,说:“美不胜收!”不洗澡面如桃花笑开颜:“透哥你就会开玩笑,嘻嘻!”
透心凉微笑着盯看着不洗澡,一点都不介意她的熏臭味,开口朗诵:“胜日寻芳泗水滨, 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不洗澡伸直柔荑用力拍掌:“透哥你太有才了。”不洗澡胸前秀峰随着掌声也在抖动,看得透心凉有点脑上血。他用力摇了摇头说:“这是朱熹以前在泗河边上所吟。”“我才不管什么希(这不洗澡真不知道朱熹),我只知道是透哥吟的,我就喜欢。”
牛头在云端看着,当看到不洗澡的容颜和这单纯的性格,一转身,说:“气不过了,我去十八层踹他几下。”马面一把拉住牛头,嘿嘿笑着说:“你又要添乱是不是,还用得着你啊,当我知道原委时,我在他下十八层之前就已经把他给废了啦!”
牛头露出了猥琐的笑:“马面兄,这还真厚道,比我狠,我喜欢。哦,对了,是什么原因使你下得了这么重脚?”
马面下意识地用力再踩了一脚说:“当时让你上天庭公干,其实是阎王有意支开你,担心你这牛脾气忍不住会犯冥规。阎王一直在关注着他,只要做出出格的事,就要让他住十八层的。”牛头耐着性子,听马面说。
“不洗澡知道了县太爷强掳了透心凉和他的女友,求着县太爷积积德放了他们,要孩子就去抱养一个。县太爷一听勃然大怒,用力一大巴掌甩过去,不洗澡一下子就倒了下去,嘴角出血,左耳失聪。县太爷还把不洗澡锁在房间里,不让她吃不让她喝。”牛头现在已经紧握拳头了,马面拍了拍牛头,示意他别动气。
“县太爷把不洗澡关在房间里后就去找透心凉。可怜透心凉一介书生,面对县太爷一点回击的余地都没有,但他不屈服于县太爷,这激起了县太爷的兽性,扭曲了的心变得更加狰狞,对他动起了酷刑,威逼他放弃女友,但透心凉坚决不同意。县太爷又去利诱透心凉的女友,没想到她也是坚贞的女人。连续好几天县太爷都没能如愿,终于失去了耐心,拿着利剑把透心凉的女友带到关透心凉的地方,要以取透心凉的生命要胁她答应。”
“无法无天啊他。”牛头臭骂了一句。
“是的。县太爷的威胁对他们没起任何作用,一怒之下,他要当着透心凉的面对透心凉的女友用强。在这一发万钧之际,透心凉挣脱了束缚,猛扑过去,但他不是县太爷的对手,被一脚踢飞倒地不起。女友想过去帮忙,被县太爷一掌打晕。此时透心凉忍疼爬了起来再次扑向县太爷,县太爷反手一剑把透心凉刺穿了胸膛,更狠毒的是把肉都切下来喂了狗。透心凉的女友也被县太爷抱到了另一个房间。”
牛头红着眼:“妈的这狗县太爷。”
“当晚,县太爷就把透心凉的尸骨沉到泗河里,可怜的透心凉就成了现在这副骷髅。可恨的县太爷这时还没有想起被关在房间没吃没喝的不洗澡。又过了几天,他才想起了被关在房间里的妻子,但打开一看已经是活活饿死了,结果被县太爷草草埋在泗河边。”
“这狗东西,必定绝子绝孙,永世不得超生。你说这不洗澡怎么就这样傻啊?为什么不砸门呢?”牛头又骂了一句。“当然,他本来就无子女何来孙,住到了十八层地狱,那能得超生。你知道哀莫大于心死吗?不洗澡不吵不闹,守住了她的尊严,就坐在椅子上优雅而亡。”马面说。
牛头说:“下去向他们传达阎王的指令吧!”说完拉着马面飘了下来。透心凉和不洗澡面对忽然而来的牛头马面,一点都不惊慌,面不改色。牛头说:“透心凉和不洗澡,你们回去吧!放下你们的怨念,那狗东西已经下了十八层地狱,你们在这也这么多年了,回去好好做人吧!如果想回去,不洗澡十指柔荑扣紧透心凉双手十秒即可一同回去,会给你们各安排好人家的。”话音一落,牛头马面双双消失。
透心凉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地说:“澡妹,你听到了吗?我们可以回阳了,你还不愿意回去吗?”透心凉知道是不洗澡那县太爷丈夫害得他这样,但从不怪不洗澡。同是天涯沦落鬼,虽然他与不洗澡的关系并没有进展到生活在一起的地步,但彼此相互陪伴,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什么是长情。不洗澡缓缓站了起来,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丰满臀部上的草枝,移步向前靠近透心凉,在他光秃秃的骷髅头上亲了一下,说:“透哥,你真想回去吗?我也说不上什么大道理,记得我们以前看到的都是山清水秀,你看看现在?小时候我们住草房,生活过得苦,但左邻右舍都没看不起谁,我们过得也欢乐,你看看现在?”
透心凉也在沉思,但没有放弃:“可是刚才牛头说会给我们安排好人家!”不洗澡苦笑了一声:“好人家?我们上次偷偷去的那个豪华别墅区里面的人算不算好人家,东头那家女主人不是活守寡,夜夜以泪洗面。西头那家更是藏污纳垢,你看那么多男男女女,人模狗样地进去,一到里面就那样疯狂地玩,还有几对是当着大家的面现场玩起了儿童不宜的直播,你不觉得恶心吗?”透心凉这时也差点呕吐了,只是腹中无物,都呕出了风。
透心凉一把把不洗澡抱到怀里,虽然胸骨传来了柔软的舒适,但一点都不引起透心凉的乱怀,有的就是怜爱。紧紧相拥着,透心凉在不洗澡右耳边说:“澡妹,你回你的洞穴吧,我回河里把那几千脑细胞也喂了鱼,以后我们就在这里永远相伴不离。”透心凉说完放开了不洗澡,转骨往泗河走了下去。离开透心凉的怀抱,不洗澡忽然一激灵,耳边有一个声音传来:不洗澡啊不洗澡,人间纵然万般恶,如此是否太自私?原来这是阎王给她的传音,透心凉落很今日这般模样是不洗澡的县太爷老公所造,虽罪不及不洗澡,但阎王还是违规让不洗澡决定是否帮透心凉回阳,同时也让自己回阳。
不洗澡一步三回头看着泗河,心里也疼如割肉。回到洞穴的不洗澡根本就睡不着,她知道自己这样是很自私的,她不应该因为自己对回阳的厌恶而把透心凉拖住。她也在做着心里斗争,静静躺着的不洗澡实在无心睡眠,干脆坐了起来,又拿出她的镜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仔细地看了又看,确定没有任何瑕疵之后,微微一笑做出了决定。轻移莲步往泗河走去,对这躺了这么多年的洞穴一点都不眷恋。
来到了泗河边,不洗澡还是坐在平时与透心凉偎依而坐的地方,也没呼叫透心凉,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平静又带有些脏的泗河水,好像也没那么厌恶了。也许是心有灵犀,透心凉也比平时提前好多浮上了河面。不洗澡看到透心凉上来了非常高兴,不等透心凉上岸就飞奔过去,又把自己和透心凉一起扑回水里,双手抱着透心凉的骷髅脖子,嘴唇也印上了。透心凉也忘怀回应着,这一刻应该是他和她这么多年来的最亲蜜接触了。
过了好久,他和她才舍得分开一起上了岸。透心凉身无衣物倒也无所谓,不洗澡经这一泡,身上的臭味也淡了好多,还带着一丝丝的体香,特别是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把她的胴体的美和醉都显露无遗,看得透心凉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不洗澡反倒无所谓,更加向透心凉靠近了一点:“透哥,我想到你怀里去。”然后又扑了过去,透心凉一个无备被扑倒在岸边草地上,他们就这样相拥而眠。
时间差不多了,不洗澡身上的衣服也干了,不洗澡自己跟自己说是时候回去了。不洗澡恋恋不舍地爬了起来说:“透哥,我们起来走走吧!”透心凉肯定是听不洗澡的,也爬了起来,两人手牵着手在河边走了起来。
也就走了十几步,不洗澡又说:“透哥,我想双手牵着转圈。”透心凉想都不想就伸出了另一只骷髅手,不洗澡十指张开扣紧了透心凉的双手,转了起来,八圈后不洗澡贴近了透心凉说:“透哥,我们回去一定都要做好人……”
泗河边除了那远处的别墅墓区,再也没有透心凉和不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