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依然漫长,牛二骑在马上,杀气渐渐散去。同一时间,前面崎岖官道上,一个人正背着一个黑布包裹慢慢走着。
这个人大约四十岁,身材高大,但是有些佝偻,皮肤黝黑而粗糙。他的头上扎着一圈稻草蓬——这是附近州县老百姓外出时爱戴的东西,这东西都是自己随手所扎,不费什么钱,既能遮阳,又可避雨——腰间挂着一个盛水的竹筒,随着晃动发出咣咣的水声。他的粗布衣衫上满是尘土,在冬天的寒冷天气里显得有些单薄。
他拄着打狗防狼用的木棍一步一步朝着远方走去。这时候,从他的身后传来一阵车轮碾在黄土地上的隆隆声,一辆运货用的宽大马车从他的身边飞驰过去,掀起阵阵尘土。
他冲车子挥了挥手,车夫拉紧缰绳将马勒住,转过头来对着路人喊道:“喂,何事唤某?”路人走到车子边有些木纳地说:“兄台,能不能捎我一段?”
“成,我正要去北乡送麻秸秆,你顺路吗,顺路就上来吧。”车夫说完朝车后晃了晃手掌,那里横放着十几捆麻秸秆。路人稽首一礼,车夫挪了挪屁股,把这个人拽上车,然后一甩鞭子,两匹马拉着大车继续朝前奔跑。
“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容易。”车夫随手从车边扯下一根青草含到嘴里,“我都三十多岁了,家里有六十多岁的老母和女人孩子耕田,可是也就是混个温饱,老哥,看你年纪不比我小,你怎么一个人在路上走呢?也是为了讨生活吗?”
“我是来找我女人的,我女人走丢了,我要找回她,孩子要妈妈。”路人有些机械地回答。
在路人身后大约十里左右,牛二等人在夜色即将降临时停车休息了,篝火升起在道路边上的树林附近。牛二和吴奇隆低语几句,就离开了大家,骑着马往回奔去了
一路急驰,牛二在离谯城三里地附近的一个树林停下马,他跑到路旁的一片树丛里蹲下,打开马上的包裹,将里面一个带有古怪锯齿的小铁片拿出来,接下来牛二又拿出一个纸包,用指甲将纸包划破,里面是一些碳粉,牛二打开竹水杯,滴下一些水,混合了碳粉,然后将这种液体倒在手心上搓了搓,再涂抹在脸上,很快他脸上就变得黝黑粗犷了。
牛二站起身来,把包裹打开,取出里面的一条大口直裆裤、一条披风与一条带暗扣的皮腰带,把刺一一安插完毕,他把这些新取出的衣服穿好,事情做完之后,牛二朝着谯城走去,途中他看到一匹快马擦肩而过,马上是一个厢兵。向着他刚才来的方向而去。
当牛二来到谯城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了,牛二只好在城门边的驿馆过夜。驿馆的老县兵为他端来一碗烧酒,顺口问道:“客人是从哪里来的呀?”
“哦,我从山东来,我叫牛德华。”
“牛德华”接过老县兵递的酒碗,憨笑着回答。
天明后,化名“牛德华”的牛二随着几个走商往城门处去,行商们赶马牵驴,驮着药材,到了城门口时,行商的一匹骡子,犯了脾气,几个赶马的忙着上前安抚骡子,可骡子打着响鼻怎么都不肯听话,上颠下跳,背上的两驮货物眼看就要颠掉下来了。
这时混在队伍里的牛二走到骡子跟前,右手按住骡的脖子,左手按住骡子臀,双手发力,骡子立刻被压住了。旁边有人塞过来一把黑豆,驴子一口嚼住,不再闹腾,牛二随着行商又进了谯城。
此时,吴奇隆他们也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启程,风铃儿忍受不住,终于问出了口:“牛二哥干嘛去了?他不和我们一起走吗?”吴奇隆看着风铃儿,沉吟片刻才回答:“昨夜牛二哥吩咐我们先去商丘城外十里等候,他要回谯城解决后顾之忧。”李小璐闻言默不作声,风铃儿急了:“他一个人怎么解决?”吴奇隆答:“我也是这样说,牛二哥说我们跟着是累赘,他一个人更加好办事!”
三人各有心事。也只好先听牛二吩咐,缓缓赶车往商丘方向慢行。
牛二进城之后,没有再回上次的客栈附近,他直接往右一转,直着走了有四条街巷后又往左进了一条青石板铺路的巷子,这里的第三家,也是巷子尾部最后一家就是谯城县,县尉大人的府邸。
巷子里隔三差五地栽着樟树,虽然是冬季,树叶也落的不多,两遍的夹墙离的也近,不到两辆马车相交的距离。巷子里的风都小了几分,才刚刚辰时,该起的早就已经起床了,所以人影都不见一个,除了牛二以外。牛二来到这里的目地很简单,谯城县尉大人既然已经要派兵缉拿自己了,就给他个一了百了,刺杀了他,解决这个麻烦自己的家伙。
今天的早晨没有雪,前日的雪也没有化完全,墙头上还有厚厚的一层。牛二双手搭在上面的时候,差一点冻的掉了下来。牛二暗恨自己忘记了带上手捂子,翻身进了府邸以后,牛二开始了寻找县尉大人的下落。
在内堂的会客厅里,谯城县的县尉大人高升正怒火攻心地来回踱步,昨天下午,巡县的厢兵来报,路遇女匪李小璐一伙,结果识破匪徒的马军都头闪电刀曹宝被一悍匪飞枪戮死了,这都头虽然官不大,可也是朝廷的经制官员,这可怎么往上报?
自己本来是想从这京西北路调到京东西路去任职的,去东京城托路子的人都活动好了,可是这件事情一厨,这次可能就要泡汤了。想到这里,他对着插手站在面前的赶山棍范通说到:“你即刻派兵去追,这颍州府的海捕文书也到了,我再出一份文书,另外,给附近三山五岳的豪杰和拥有庄客的大户也传话,不许收留支助李小璐这股悍匪。如有冒犯,按同案处理,有协助拿获该股匪徒的,我会报给朝廷,”
县尉高升说完走到榻边坐下,拍了下身前的矮案,对站立着的范通说到:“你做吧,说说你还有什么办法吗?”范通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边上的塌上,随手端起一碗醴桨喝了口。“大人,这些办法昨天接到报告,我就已经开始办了,如今估计近处的快要有回音了,远处的还要等等…”
正在这时,中厅的四扇雕花木门中间的两扇被轻轻地推开了,都头范通还在对着县尉高升说着自己昨天的布置措施,一时之间还没有发现有人进来。县尉高升却正是对着挺门而做,牛二一推门进入,就被他发现了。
高升一时之间想不起这人到底是谁,:自己家里也没有这个人啊,难道是谁的亲戚不成,看看穿衣打扮,也就是个普通民户,难道是来求自己办事的?这也太不懂礼仪了,粗鄙、太粗鄙了!
范通见自己说着说着话,县尉大人突然愣症了,不由随着他的目光就要转头看,还没有扭过身体,一阵疾风从身旁闪过。眼前黑影一晃而过,“噗”的一声,然后就见,红通通的血液迎面喷雾,温热、有些腥臭,范通的双眼被一片血雾给遮挡住了。
就在范通惊心、混乱、惶恐,嘶哑的声音即将发出时,他感觉脖子一凉,然后就是“呲呲”的液体喷射的细微声音。范通颤抖的手掌捂向咽喉,那里是一道细而深的口子,怎么捂也捂不住。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