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半岛五月的阳光,格外的酷热,炙人。浓荫蔽日的百香果棚下,却一片荫凉。看看那些垂挂在藤蔓下的百香果,就让人觉得轻松,愉悦,惬意无限。
他坐在一张绿色的圆凳上,微低着头,双目注视着那一段尺把长的火龙果茎条,默默地用一把弯弯的,银灰色而颇显锋利的小镰刀,时挑时切,割下一片片碧绿的种苗,将它们一一置于侧边铺垫得平平实实的饲料袋上。
他所割的每一片,都是原生体上最碧绿,最健康的那一部分。他们夫妇就那么数亩地,种火龙果不多,便兼营种苗切割,销售,收入也稳定,也可观。
果熟时节,他不能象那些大耕家,一想摘果,一个电话通知,那些城里的商家,就开着大卡车载着果箱来,过磅,给钱,打包运走,干脆,利落,彼此获益。
他们夫妇种的火龙果呢,将熟未熟之时,便得先联系好镇上的客子,让他们一批批来摘,价格自然便宜一点。
实际上,镇上火龙果的价格,也比城里卖的价钱低些。彼此讲诚信,根据市场浮动的实际价格,互相通气,商量订价,他们合作也愉快,反正都是为了生活,大家有捞有煲,才好。
他那双劳作惯了的手,是如此的灵巧,熟练。他待那一片片种苗渐切渐多,已有斗大的一堆时,便卷将起来,紧握着饲料袋的边缘,提到他那部微型农用斗车旁,倒进一个蓝色的塑料大筐里。车斗内并排放着六个那样的大筐,其中五个筐里已经装满种苗片。他转身又坐在矮凳上,一双灵活的手重复着他先前的动作。
他年轻的妻,那个娇嫩得一脸红粉花绯的少妇,正在厨房里做午饭。瓦罐炖鸡汤的香味四溢,炒菜的味道随着火候的提升,愈来愈馨香,清新的香味,在百香果棚下飘来飘去,萦绕,盘旋,久久不曾散去。
两棵碗口粗的风景树上,拦腰系着一张青蓝色的网床。两个三岁抱俩似的孩子,躺在网床上微微摇曳,那稚嫩可爱的小脸蛋,漾溢着甜笑。他们时而微微地扇动一下鼻翼,轻轻地,得意地吸着食物鲜美的香气,时而咭咭格格地笑。那笑声让这百香果棚下的一家人,显得安祥,快乐,幸福,温馨,充满了人生的希望。
他突然间抬起头来,看了看刚从厨房出来的老婆,心里一乐,咧嘴就笑。
数年前,她中学毕业,在镇上的市场旁边卖水果,就是他的一个客子。火龙果作媒,诚信为桥,勤劳的青年人总是讨人喜欢。一来二去,彼此熟悉了,总不用撩,也不用追,她就开着电动车来到了他的火龙果园,同他成了夫妻,为他做饭洗衣,为他生儿育女。
“你笑什么?像个煮熟狗头似的。还不赶快洗手吃饭,好运种苗去廉江给人家?还要人家打电话来催么?”乍一听,好似嗔怪,她的言语却十分平和,温婉。
“还差半插箕,才够数。等我切够数再吃。”他又微低着头,手灵活地使着那把小镰刀。他宁愿多切些给人家,也不愿亏人家一片。
“你起来吃饭吧,我来切。”她伸手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领,他便乖乖的放下小镰刀,站起来洗了手,吃饭。他还夹了一只鸡腿,剝了皮,将肉撕成一丝丝的,分递到两个孩子嘴里。
他们的这种生活,乍一看,你也许觉得很平常,平淡,琐碎,然而细细品味,却觉得他们正在那百香果棚下,快乐地唱着他们轻快的劳作之歌,生活之歌,日复一日地度着他们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