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客流量十分多，为了多拉些人，老德一整天下来都没吃上一口热乎的饭，饿了就吃块巧克力充充饥，渴了就灌一口饮料，那张常年奔波劳累的脸黄得没有血色，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但眼睛紧紧地盯着路况，丝毫也不松懈。
夜深了，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乘客却是一个也没有了，这样一天下来老德已经劳累不堪，疲惫地瘫软在座椅上，但老德心里十分欣慰，女儿马上要上大学了，自己也存够了女儿大学四年的学费，现在只要要努把力，开学还能给女儿换一部新手机，想到这里，老德笑了，眼边浮现出一堆密密麻麻的皱纹。
他舔了舔干涸的唇，他的唇，不能再称之为唇了，如果你有强迫症的话，简直可以从他的嘴巴上面撕下一块完完整整的嘴皮，呈现出透明状的薄膜。老德也注意到了它，他残忍地撕下死皮那一瞬间，可怕而又兴奋，嘴巴上渗出了丝丝血迹，他伸出舌头把血丝舔干净，淡淡的铁锈味。
老德已经很饿了，肚子咕噜响了很久，他使劲伸了个懒腰，从靠椅内侧的隔层中取出一根烟，爽快地抽了起来，深深地吸入一口，吸到肺里去，再愉悦地吐出一圈圈烟雾，他贪婪地吸完整根烟，直到吸到了烟屁股才不情不愿地扔出去，他的烟瘾比女人瘾还大，但为了省钱，他规定自己每天只带一根烟上班。
对于老德来说，烟是唯二能使他感到快乐的法宝，只见老德有重新有了精神，挂档，踩油门，往左打方向盘，麻溜地朝女儿学校开去。
女儿吴婷班主任刚刚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女儿在学校和同学发生了点矛盾，需要他马上赶到学校。
班主任亲自来校门口将老德迎了进去，老德受宠若惊，忙问女儿发生了啥事，班主任却是一脸严肃，说，“去办公室说。”
老德就不再讲话了。
等到了办公室，老德才发现了这是一场阴谋，这个学校，藏着一群彻彻底底的阴谋家，一群杀人凶手。
校长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胖子，他打着领结，坐的笔直，老德就坐在校长对面，两人对比之下，老德看起来像个待审的罪犯，畏手畏脚的，打了个招呼就一句不发了，他开始舔嘴唇，校长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弯着腰接过来喝了一口，却烫的嘴皮发疼，这是一杯滚烫的开水，里面加了白糖。
此时响起了下课铃声，这是第三节晚自习下课，平常同学们都纷纷往宿舍或者小卖部跑去，但今天却有一堆的学生围在办公室门口，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女儿的身影，心中早已忐忑不安，这才小心翼翼地发问，“校长您好！我家吴婷出了什么事吗？怎么不见她人呀！”
老一辈的家长对老师总是怀揣着尊重敬仰的态度，因此讲话时总喜欢把自己放在比尘埃还低的位置。
校长见状马上换了一张脸，作为一校之长，他的威严力自然不容置疑，于是乎门外的围观群众纷纷散去，校长阴沉着脸给谁打了个电话，关上办公室的门后，又微笑着回到原位。
老德却更加不安，他开始焦躁，着急地询问着女儿吴婷的消息。
校长却是打着哈哈，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打起了官腔，“吴婷这孩子听话，成绩好，长得也漂亮，只是……只是脾气不是……”
此时敲门声响起来，打断了校长接下来的话，校长让人进来，是吴婷的班主任，带着一个神色萎靡的男孩子过来，男孩长相秀气，眼神却躲躲闪闪，怯生生地和校长打了个招呼后就站在一旁不说话了，脸色却苍白地可怕。
于是在小白的一顿交代下，老德终于明白了事情经过，女儿吴婷收到了一封情书，正义地将情书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暗地里把男生叫去教育了一番，那男生一气之下又去和吴婷理论，两人吵了起来，冲动之下，吴婷踹了男生一脚，自己却没站稳，不小心撞到了头，送去医院治疗时已经不行了……
老德一时震怒，“那你们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人呢？人在哪！”
“我们对于您女儿的死亡深感抱歉，学校经开会决定赔偿您十万块精神损失费，对方也出于同情，也愿意出一部分的抚恤金，这也是学校尽力争取的结果，本来校方没有责任，是不用出钱的，但看在您女儿吴婷学习成绩也不错，又是独生女的份上，我们商量后做出了这个决定，但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我说吴婷现在人在哪！”
班主任却没了那股劲，抬头看了眼校长，校长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罐子，“都在这了。”
老德发怒地拍打桌子，眼睛里的血丝胀得要崩掉，撕心裂肺地喊叫，“你们有什么资格这样做，你们还是人吗？难道自己就没有孩子吗？”
整个办公室环绕着老德的声音，却没有人搭理他，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罐女儿的骨灰，还有二十万现金。
老德眼睛通红，他抱起女儿的骨灰，死死地打量着前面的这几个人，除了那个男孩，剩下的校长和班主任都直直地和他对视，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你想好了，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确定不要？”
老德回头狠狠瞪了校长一眼，那神情似乎要和他拼命一样，可还没等他做些什么，就被请出了办公室，老德没有回家，在车上抽了一整夜的烟。
第二天，天完全凉了的时候。
老德找到了女儿平常带回家的那个女孩，女孩见到老德十分诧异，“吴婷不是转校了吗？”
老德这时心里终于明白校方的意图，他知道自己处于弱势一方，不管去哪维权都是虚的，所以并不和他们争论死亡的真相，也不去质疑什么，但这并不代表他傻。
老德没告诉女孩发生了什么，只是淡定地请求女孩告诉自己和女儿发生争吵男孩的联系方式，女孩思考片刻，告诉老德那个男生是校长的表侄子，住在校长家，但也奇怪，好几天没来学校了。
“有照片吗？”
女孩想了想，“军训的时候拍了合照。”
晚上的时候，校长施施然地从学校出来，和另外几位老师有说有笑的，老德扔掉抽了半截的烟，开车跟了上去，他看着那堆人，真想开车压过去，跟到校长家的时候，老德记住了位置。
等到第二天，他终于看到了照片上的那个男孩，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举起一把刀就冲了过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老德畅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