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迷梦晓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七言律诗,李义山的压卷之作。历代文人谓此诗曰:爱情诗,悼华年诗,自伤身世诗等等不一。笔者就诗歌的语言构成来分析此诗的主旨。本诗的精华在中间二联,下面就从中间二联分析本诗的主旨,诗人的构思,诗歌语言的丰富张力,及包蕴的繁丰的情感。
七言律诗,一般要求中间二联对仗,首尾联不限。诗人却着意扩大了首尾联与中间二联的差距。首尾联首句采用了二五,而非四三句式,加强了诗句的松散,随意。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间二联的结构严谨,物象密集,意义单位与声音单位完美结合,从而把诗歌的重心指向了中间二联。其次是语言的内在形式——表意上的不同。首联瑟声凄清哀怨,令人不忍卒听,引起了人们对华年的追忆,对生命的思索。尾联意旨单一集中。中间二联却是句句用典,从而形成语言复义的多层次存在。诗人对二者语言结构,表象显著不同的处理,便构筑了中间二联的情感期待,与诗歌的精神所在。
其精神的传达是来自诗歌语言包含的丰富张力。张力一词指的是诗歌语言的各种复义间的差异,从而达到对情感的丰富表现。中间二联正是很成功地运用了此技巧,这也是此诗成为杰作的重要原因。
先谈谈诗歌表层意义与深层意义所形成的语言张力。从字面理解,二联的表层意义可理解为:青春的幻想,朦胧的憧憬。这是华年者特有的美好心理。沧海月明,蚌珠有泪,蓝田日暖,良玉生烟。集萃了人世间最美好的景物。整个意境广阔,深遂,清远,神秘,充满了无穷的魅力,却又可望不可及。这正是华年者对世界的期盼追求。二联的表层意义写的是一个华年者眼中世界的美好与神秘。但从语言的内在情感色彩来看,却是哀伤,无奈的。其表现的深层意义为:华年往事如庄生梦蝶一样成了消失的幻影,伤逝情怀如望帝托心杜鹃一样化作了无尽的衰鸣。生命像与月盈虚的蚌珠一样摆脱不了自然轮回的束缚,何处能觅到蓝田日暖般宜人的环境,以孕育生命的辉煌。两者意义看似矛盾,即构成了悖论关系,却是诗歌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正是美丽与痛苦的并存构成了华年往事的实质,也是失望与向往彼此碰撞,开拓了诗歌的情感空间。
庄生迷梦晓蝴蝶,添上了“迷”“晓”字,隐示了梦之短促,醒后之迷离恍惚的情感。所传达的内涵是,即使洞察人世的智识者亦难以摆脱美好事物消逝带来的迷惘。就这样,一方面超越情感,一方面是情感的难以摆脱,从而极为深刻的展示了生命情感的复杂内涵。望帝春心托杜鹃,典故厚意是人们赞颂望帝让贤的美好品格。诗人以创造性的想象,直窥望帝内心。“春心”即伤春情怀。一方面指自然界时光的流逝所引起的伤感,一方面却是指个体生命繁盛阶段之短暂所引起的哀叹。由此说明,通达者在消泯自我的理性大义和对自我关注的执着情感间的徘徊。
沧海月明珠有泪,在原典故基础上,给无情之珠增添有情之泪,喻示了饱受自然制约的个体对生命的无限依恋。两种复义并存,形象地揭示了天人间的矛盾。蓝田日暖玉生烟,突出强调了,只有温煦无私阳光的照耀,才会培育出温润如烟的美玉。与上句一样,都突出了个体对环境的无比依赖。若环境无情,个体只有自伤自怜。只有环境备加呵护,个体才能创造生命辉煌。
四句相连,从智识者亦难以摆脱个人情感的束缚,表明了理性大义与感性情怀的矛盾;从生命个体和环境间的关系,揭示了天人间的矛盾。几乎涉及到了生命存在的诸多困惑,表现了广泛的对生命的关怀。
此诗的语言张力如此丰富,得力于感性与理性的完美结合。即诸种复义的差异符合感性与意象之间的逻辑关系。